书城历史五代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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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到沧州的麻烦

当闲谈中得知陈十四的目的地是沧州,夏妙高这个地地道道的沧州人很是兴奋,一面叫嚷要在沧州最大的酒楼大摆筵席为陈十四接风,一面吹嘘沧州城如何任何夏家又如何如何。

如果将天下城市大致分为三等,力压沧州北端的幽州作为前朝十大都督府之一稳居第一等,而沧州这个卡在魏博名镇与刘幽旧地之间的要害城市只能算作三等,即便回到辉煌如前朝也勉强晋身二等城市的末班车。

所以这个已经离家两年的思乡归子对沧州的赞词有待商榷,不过夏家在沧州的确威风凛凛,这点从马车丝毫不减速就能经过城门可窥一斑。

陈十四躲在车里看的清楚,一群穿军衣握军刀刮搜城关税的兵卒狼狈的逃到官道两边吃灰喝土却敢怒不敢言。

这可是一群专嗜血腥的饿狼!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这些比猛兽还要猛兽的一群人绝对容不得一丝丝的忤逆挑衅,没有领头狼的命令压制他们能这么老实的受辱?

“你们夏家做什么买卖的,沧州刺史这么给你家面子,甚至连自己的脸面也不要了。”

“沧州没有刺史,横海节度也撤了很多年了;平时处理日常政务的是主薄,而真正说得算的人却是驻扎在城南十里的守捉使,那个武夫姓刘,据我家长辈们说这老贼可是刘家两代的旧将。”

夏妙高半真半假的说完便开始闷头思索,马车都走了两条街这位邋遢书生也没有下定决心该不该把自家的内情告诉给新认识的朋友。

陈十四了然一笑,软声出言给夏妙高递下坡的梯子,“想不到堂堂大唐国竟允许这样的割据存在。”

夏妙高冷冷一笑,“什么割据!分明就是一群落败军寇欺负着一群善民苟延残喘。等朱邪李家彻底解决了西边的争端,他们只有去死一途!”

“西边?西边有什么争端?”

“西川节度副使孟知祥拥兵两川隐怀异心,李天下一死就无人能制,孟知祥去年新建六军集结七万余精锐,拜川中名将赵廷隐为六军副使直指朝廷,咱们的新陛下接连派三拨兵马去讨伐他了,结果都是有去无回,这不正准备第三次西讨呢嘛。”

陈十四眉头一皱,“怎么闹得这么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

“哪有!”小财撩开车帘,鼓着腮帮子气道,“少爷就会现买现卖,这些都是我告诉少爷的,前些时候镇州有位贵人派专人过来跟老爷商量筹措西讨粮饷的事情,老爷和老管家在二堂款待那人,我躲在堂下偷听来的。”

什么样的老爷竟要那些称霸一方的大官人好言好语有种有因的打商量?陈十四微微惊诧,不过强自做面无表情状很好的给遮掩过去。

夏妙高的白脸皮连红都不红一下,哈哈大笑,“你知道的事情不就是我知道的嘛,小财,是不是到乐蜂楼啦。”

“是的。少爷,陈公子可以下车了。”

夏妙高先下了车,大马金刀的冲过酒楼玄关对迎宾伙计大吼大叫,陈十四将依稀间听到的几个字拼凑一下不难猜到都是一道道精美菜肴的名称。

小财对刚刚下来的陈十四歉然一笑,很老成的说,“陈公子不要见怪,我家公子就是这种说风是雨的性子。小子要去找个桩子拴马停车了,公子自己上三层便是,上面有个花厅是我家少爷常年包下的,问问店里伙计就成。”

陈十四一米八的个头加上强硕的身板,看上去已经二十多岁,实际他跟小车夫小财是同年出生的,陈十四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如果不是遇到了该死的坠机,如果不是又神奇的遇到了穿越重生遇到了师父,他终究是一个普通无奇的青年,也许他还是每天朝九晚五的坐办公室,白天应对各种没有实际意义的工作,晚上看些无聊的电视剧消磨时间。

而小财,陈十四觉得这个少年带着不凡的气质,小财绝对不仅仅是个车夫那么简单,他甚至有些怀疑他们与夏妙高主仆的相遇是否真的只是一时偶遇,如果不是呢,他真的不敢想了……

“……主公。”徐恩扯住陈十四的衣角,提醒陈十四自己的存在。

“主公……”陈十四笑了,又露出了令徐恩十分恶心的甜甜的笑容,“这名字不赖。”

陈十四愉快的说,“徐恩找主公什么事?”

徐恩望向街角方向忍着恶心说,“我发现了鱼袋杀手留下的标记,似乎是从北方山里逃出来的兄弟,我想去探探风。”

“任务已告失败,他们不直接回长安跑到沧州做什么?”陈十四又想起在山里被徐恩他们追杀时他那几次反潜杀意外扑空的情景,又想起追赶师父踪迹时在山草树丛发现的小陷阱,总感觉这批鱼袋杀手跟前些年的几批不一样了,无论手法,做派,气质等等。

“鱼袋组织跟现在西边闹得正欢的孟知祥没什么关联吧?”陈十四想起有一家姓李的好像就落魄在故都长安,那一家子人可没一个好惹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跟孟知祥做些私下交易,鱼袋杀手正面对阵不行,可是搞搞破坏搞搞暗杀什么还是很有威力的。

徐恩摇摇头,表示自己级别不够高,不清楚其中内幕。

“小心一点,不要急着去接触,他们极有可能已经断定你是叛徒了。”

是。徐恩应承一声,风轻云淡的走了。

陈十四的这顿饭却吃得不好,思绪总是朝着徐恩离去的方向飘散,跟夏妙高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夏妙高以为是一路颠簸让陈十四身心俱疲匆匆结束了宴请,忙提议去小财已经定好的小院休息。

夏家大院并不在城里,而是在沧州城东南三十里外,夏妙高说的小院只是找来临时休息用的。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小财也不知怎么寻到的这么一处小院,北方格局的四合院不见阔绰豪华,不过胜在干净清雅。

这让陈十四想起前一世曾经短时间寄居过的那个小杂院,想起了他第一个收养人郑老师,然后自然而然又引发了两世纠葛的论题。

前一世,这一世……

能够不枉不死固然好,可是莫名其妙的活着也令人惴惴不安。

陈十四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死而重生,越是想不通越要琢磨,越要知道答案。而追寻答案的最终目的还不是想要回到过去的未来?

回得去吗?陈十四并不自信。

陈十四从来没有跟师父说起自己的秘密,因为他不知道师父这个当世人能不能承受这个天大的秘密天大的打击,而师父也从来不探究他这个徒弟时刻外泄出来的诸多诡异,甚至师父言行之间还流露着理所应当的随意。

陈十四一直都怀疑师父知道一些什么,十年来陈十四少说也进行了几十次试探,可是面对师父这根滑不溜丢的老油条却有种无从下嘴的感觉。

师父去了南边,还跟他留言说什么自悟!现在唯一的线索只剩下这些鱼袋杀手了。

从陈十四降生开始这些杀手就如影随形的出现一副要把陈十四彻底毁掉的样子,鱼袋杀手这么处心积虑的赶尽杀绝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也许他们与师父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什么。

陈十四悄悄翻墙出院回到了与徐恩分离的酒楼,守在楼外的巷子里等着徐恩归来,其实陈十四等的何止是一个人,等的还是他一辈子的希望。

徐恩没有令陈十四失望,三更时分徐恩悄悄的出现在街角的阴影下,他不确定陈十四会不会在酒楼等他,又找不到第二个与陈十四汇合的地点,只好回来碰碰运气。

酒楼内外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徐恩有些失望,黑暗里那双眸子中忧虑的神色染上了惶恐的颜色。

一转身,一只拳头点在徐恩的肩头,徐恩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像沙袋一样被抛在墙上。

“早看出你有问题,果然偷偷出来送信。说谁指使你混进来的?”

拳劲从徐恩肩头扩散,也不知是拳劲太过诡变还是他的肩头变得格外敏感,就像触电一样令徐恩动弹不得。

“说!”那人居高临下的审视徐恩,手中多了一柄短剑,短剑像一只饥饿的小怪物在月下露着寒白的爪牙。

徐恩闭上眼睛,在他看来死亡已经不可避免,死亡之前他想起年迈的母亲,想起订下娃娃亲的那位狄姓姑娘,心头闪过两个最亲近的脸庞之后,徐恩微微叹息:可惜不能把要命的消息带给他了。

徐恩睁开双眼,射出坚毅的死志,俄而转化成满眼的惊讶。

那个可怕的人正缓缓倒下,那人的背后站立的不正是刚刚还为之惋惜的那个人吗?

陈十四!怎么才来!徐恩咬的牙根痒痒,蔓延全身的麻木刺痛渐渐消去,他脱力的枕着墙角喘息。

徐恩缓过来一点,忙道,“赶紧通知夏妙高夏公子,有人要绑架他妹妹!”

陈十四无动于衷,好像这个消息一点也刺激不到他强大的神经,陈十四只是依着砖墙拿发光的双眼在黑暗中巡略。

徐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低声喝道,“虽然认识短暂,可他也算是你的朋友吧!啊?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朋友的!啊?你不去我去!”

“咱俩初来乍到的,你说的话那位贵公子能信吗?就算他信了,他的那些家人能信吗?就算咱俩不顾后果把得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如果真的不幸被咱俩言中,他的妹妹真让人给绑了,只怕他家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不是什么绑匪,而是咱们两个没有来历的外乡人。”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朋友的妹妹给人家绑了。我可告诉你,这些人可是鱼袋组织都不敢得罪的,狠着呢。说不定这人绑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陈十四目光没有因为徐恩的狂怒而转回,依旧向街外寻找着什么。他认真的想了想,“其实,事情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可怕。知道的威胁永远都不是威胁!”

陈十四不相信躺在地上等死的杀手没有帮手,所以仍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寂静的街道上,他只是轻飘飘的说,“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不如你说说晚上的经过,看看有没有咱们忽略了的细节,也许能从中找到其他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