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呆了的众宫女太监,呼啦啦一下子便跑了个精光,独留下芷云一人,一面哭一面用尽全力,将昏迷的她弄回了二人那间破烂的房间。
之后芷云四处求人,连额头都磕破了,好容易求得一位老宫女大发善心,给了她少许的金疮药,凌晚蓝才得以活转过来——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真正的凌晚蓝已经死了,自己眼前这个熟悉的躯体里,已经住进了一缕陌生的灵魂。
晚蓝听芷云说完,饶是她涵养再好,亦差点儿气炸了肺。
这身体的原主人,实在太可怜了,被自己满心爱着的人那般利用,还因着这利用,致使她所有的家人族人身败名裂、丢了最宝贵的性命。眼下更是连她自己亦在受尽了屈辱和折磨后,如此冤屈的丢了性命,真真是可恶至极!
自己既然与她如此有缘,不独名字一模一样,还入住了她的身体,她就一定要会她讨回一个应有的公道——凌晚蓝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
正欲开口说话,就听芷云哽喑道:“小姐,芷云打小便跟着您,您待奴婢素来都是情同姐妹,吃穿用度和别家的千金小姐都不差什么,尤其您还教奴婢识文断字,这样儿的大恩大德,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能报答一二。原本奴婢是不该说这些话的,只今日您几乎再也醒不过来,奴婢不得不说了,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小姐见谅。”
晚蓝忙道:“才刚你不是说了咱们情同姐妹的吗?姐妹之间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你就直说吧。”
她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小姐,从变故发生至今,这一路走来,您的伤痛和悲苦,只有芷云瞧得一清二楚,眼下已至如厮局面,您还是不要再想着皇上了吧,他如此薄情寡义,还命人如此羞辱于您,奴婢瞧着真的心疼死了……”
说着含泪捧起晚蓝的手,继续道:“您看您的一双手,眼下成什么样儿了?您自小就金樽玉贵惯了,何尝吃过这种苦?又何尝受过这等闲气?而这一切,都是皇上他一手造成的!奴婢不敢说让小姐报仇之类的话,亦知道要报仇是不可能的,奴婢只求小姐不要再想着皇上了,每天晚上您背着奴婢流泪哭泣,奴婢都是知道的,您何苦这样苦自己呢?为何不为自己的将来好生打算打算呢?您的能力奴婢是知道的,咱们何不想个法子,逃出这皇宫去,寻下一处偏远僻静的地方,隐姓埋名,平平安安的过自己的下半辈子呢?”
见晚蓝一脸的若有所思,她忙又接着道:“虽然先前皇上是待您很好,当您稀世珍宝一般,但是现在我们都知道,他都是为了利用您呀,最过分的是,他竟然给您吃了那种药,让您这一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说着才刚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花,到底滚了下来。
“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晚蓝右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即便不能有孩子,你家小姐我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况且不是还有你吗?待我们逃出皇宫去后,我一定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到时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快别哭了,哭花脸就不好看了。”说完她心里不由一惊,再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自然便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旋即她又很快释然了,反正从今日起,她就是凌晚蓝,凌晚蓝就是她了!
芷云听她说完,不由是又惊又喜,也顾不得其他,抓过她的手,便急忙道:“小姐,您才刚说‘待我们逃出皇宫去后’,可是奴婢听错了吗?您真的愿意离开了?”
晚蓝微微一笑,道:“这样一个烂地方,留下来何用?倒不如到民间去过我们自己的快活日子,我就不信,凭我们两个的本事,还能饿死?”才刚听芷云说她打小便跟着真正的凌晚蓝识文断字,想来是有几分见识的,有她在身边帮衬,再加上自己这个现代人的智慧,她相信她们一定会活得风生水起的。
只一点不好,她并未穿到历史上任何一个有记载的朝代,不然就可以作个“先知”了。
“小姐,您变了!”芷云喜道,跟着又纠正自己:“不,您不是变了,您是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以前的样子?那以前的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晚蓝好奇道。
芷云偏头想了一会儿,才掰着指头道:“以前的您,是温柔中带着刚强,婉约却自有一番主见,任何时候都淡定飘然的,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就会不顾一切的坚持,哪怕为此受到老爷的责骂,待府里的下人也好,每次夫人要惩罚他们时,只要有您在,他们一般都会得到饶恕……”
听她将以前的凌晚蓝夸得如此完美,晚蓝不由打断她道:“以前的我,果真有这么好吗?那后来呢?”
扑捉到她话里的怀疑之情,芷云急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小姐您倒不相信自己了?”
晚蓝见她着了急,忙冲她安抚的笑了笑,道:“我怎么会不相信呢?只是听你将我夸得如此完美,有点却之不恭罢了。那后来我又怎么变了呢?”
就见她愤愤道:“还不是因为皇上,自您十六岁那年遇见他后,您便性子大变,变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起来,唯恐哪一****不再喜欢您了。以至于到后来您变得对他言听计从起来,他笑,您就笑,他不高兴,您比他更难过,您的一切都围着他转——不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下场了。”
又是一个为爱迷失了自己的傻女人啊!晚蓝不由暗叹了一声,她与二十一世纪的自己是何等相像?只不过她有幸看清那个男人的真实嘴脸,趁早抽身退了出来,而她却失掉了家人、丢掉了性命罢了。
几天后,当晚蓝还在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皇宫及如何能在离宫之前,将大衡的皇宫搅得天翻地覆而费神思量时,一道圣旨传到冷宫来,她被大衡皇帝,那个冷酷无情的恶心男人,以一万石粮食的代价,“卖”给了邻国大楚的皇帝,而送嫁的日期,就在三日以后!
晚蓝自然是又气又恨,然面对眼前那十来个肥壮的太监和宫女婆子,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着芷云,心不甘情不愿的住进了他们为自己准备好的宫室。
住进新宫室的头一晚,到了这里后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镜子的晚蓝——虽然那镜子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到底知道了眼下的自己长得是什么模样。
但见镜子里的那个女人,生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扇形一般的睫毛,翘翘的鼻子,一张小嘴欲语还休,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儿,虽然说倾国倾城有夸张的嫌疑,却是完全当得起“美貌绝伦”这四个字的,晚蓝心里不由小小的得意了几下。
只是眼角那几条细细的、若隐若现的鱼尾纹,泄露了眼前的女人已经不年轻了的这个事实——没办法,在平均寿命不足四十的龙游大陆上,她其实已经活了半世了。晚蓝自嘲的想着,别人穿越,无一例外都返老还童,有机会再青春一把的,惟独她凌晚蓝,竟然穿成了一个与现代的自己同样年龄,都是二十二岁的“大妈”废妃,她真是有够“幸运”!
“大妈”废妃到底不愧为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复合型人才,很快便意识到要在短短三日内安然逃离皇宫且不被人追杀,显然是不可能的任务。
是以简单的思索了一番后,她已然拿定主意,欲在送亲的途中逃走。她坏心的想着,到时看那个恶心的宇文飞逸,拿什么去与大楚的皇帝交代!
凌晚蓝既然不是一个痴傻的女人,自然略一思索,便能想明白,这宇文飞逸会忽然想起她这个被遗忘了很久的废妃,定然是有什么非她不可的缘由的,指不定就是那大楚皇帝指名道姓要她呢?
她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估自己,而是除了这一个可能,她再也想不出大楚皇帝为何为舍得以一万石的粮食,来“买”她这个废妃了——毕竟在这个女人就是男人附属品的年代,以一万石粮食的高价来买她这样一个女人,实在不是很划算的生意,虽然在那些宫女太监的眼里,一万石的“聘礼”,实在少得可怜!
在晚蓝入住新宫室的第三晚,亦即她要离开大衡的前一晚,两个满脸鄙夷的太监过来传旨,说是宇文飞逸要召见她,她冷笑了一声,便随他两人去了。
她正发愁要怎么在临行前见上宇文飞逸一面,即便奈何不了他,至少要将他臭骂一顿,反正她吃准了,眼下不论她怎么激怒他,他都不能也不会拿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