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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个太监领着晚蓝七穿八拐的,很快便让她晕头转向起来。借着手里的灯笼——临行前,芷云为怕她跌倒,再四塞到她手里的——发出的微弱的光,她发现这衡国的皇宫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其建筑风格倒有点类似于正史上的三国时期,都是使用的纹砖和装饰性的隅撑系统,廊柱上还多刻有雕文壁画。

晚蓝不由暗自点头,眼下自己身处的时代虽然与历史上的“三国”有出入,却也是三分天下,倒与那个时代有很多相似之处了。

好容易行至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前,那两个太监犹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晚蓝只觉自己要彻底晕菜了。

又往前行了约莫一百米,其中一个太监终于回头了,虽然他仍是板着他那张死人脸,说话的声音亦仍如先前那般阴阳怪气,晚蓝却觉得,这是迄今为止,她听过的除了芷云的声音以为,最好听的一个声音了,因为他说:“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说着往前面的拐角处指了指。

顺着他短胖的手指瞧过去,晚蓝瞧见那边却是一扇小门,在廊沿两旁所挂灯笼的昏暗光芒的映衬下,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晚蓝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左手提着小灯笼,大踏步走近那扇小门,消失在了那两个太监的视线里。

这回倒是很好找,顺着小门里面几丈之间便挂有的小灯笼,她很顺利到得一间不大的房间前。正欲抬手叩门,就听见里面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进来。”然后门自发开了,倒冷不妨吓了晚蓝一跳。

她忙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方抬脚进了门。

就见房间正中的巨大沉香木雕成的大圈椅上,坐着一个一身玄色衣服,满脸阴霾的英俊男子,不经意瞧见他领口及衣服下摆绣着的小金龙腾纹,晚蓝立时便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这大衡国的皇帝宇文飞逸无疑了。

生得倒是俊美无俦,骨子里却是那般阴狠毒辣,晚蓝心里暗自评论,以前的凌晚蓝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绝对是飞蛾扑向火!

撇嘴无声的冷笑了两声,她径自至一旁的椅子上坐好,便低头抠起自个儿的手指甲来,她就是要以行动告诉宇文飞逸,她连多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房间里一时静得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

宇文飞逸瞧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有一瞬间的迷惑,依照以往的情形,此时她不是该柔媚的跟他行礼了吗?即便他灭了她满门,更将她置于了现今生死两难的局面,他还是有十分的把握,她仍会如以往那般全身心的爱着他、顺着他。

只是眼下的状况,她倒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虽然还是那张脸,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许多,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这样了?

旋即他便明白过来,这女人怕是想借这叛逆的行为,重新激起他对她的兴趣吧?想到这一点,他唇边的冷笑不由加大了角度,倘若他会被她这般幼稚的行径迷惑,那他还配做大衡国的皇帝吗?

想他宇文飞逸自九岁继承皇位至今,什么样儿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他又没见过?连她父亲凌昭那样的老狐狸,最终都败于他的收下了,何况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人?就凭她这拙劣的行为,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实在还不够分量,毕竟,她早已不是当日那个被权倾朝野的凌相捧在手里的掌珠了!

晚蓝奇怪他能保持怎么久的沉默,难道他没有被自己犯上不尊的行为所激怒吗?是以她悄悄抬起头,往上面的位子瞧过去,就见他正一脸冷笑和不屑的看着自己,她登时心头火起,以一抹更冷更不屑的目光,狠狠与他对视起来。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还是宇文飞逸先冷笑着开口了:“见了朕竟不下跪,你好大的胆子!”

“过奖了!”晚蓝双手抱拳,同样冷笑着回了一句,便又继续瞪起他来。虽然他半眯着眼睛的样子很危险很可怕,她心里因着笃定了他不敢拿她怎么样,倒没有多少惧意。

宇文飞逸不怒反笑,道:“几日不见,不但胆子长了不少,也比以前牙尖嘴利多了,看来浣衣局那些太监宫女们,伺候得你还不够,嗯?”

见他放在椅背上的手青筋直冒,晚蓝知道自己已成功的惹怒了他,因冷笑着继续火上浇油:“是伺候得我不够!只不过,他们是再没有机会了,过了今夜,我就是大楚皇上的妃嫔了,别说他们,就是你,也不敢随随便便对我怎么样!”说完还挑衅的冷哼了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她白皙的脖子,已被宇文飞逸单手狠狠卡住,一开始她虽然呼吸困难、胸腔疼痛,到底还有几分力气挣扎,随着脖子上的手卡得越来越紧,她渐渐觉得神思恍惚起来,以为自己就要死过去了,心里不由后悔起来,她才刚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的!

就在她要失去意识之前,脖子上的大手终于松开了,她如烂泥一般,霎时瘫软在了地上,跟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宇文飞逸看着她的狼狈样儿,听着她破败沙哑的咳嗽声,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忍和自责,但他马上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便是养条狗,时间一长,也会产生感情的,何况她还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何况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转念一想,当年她的父兄在朝堂内外是何等的飞扬跋扈,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而她自己,更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耻辱,让他一想到她,便会想起受制于楚御天的愤怒和不甘!

一思及这两点,宇文飞逸心里才刚的不忍和自责,立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复又冰冷如铁起来。

“你装这副死样给谁看呢?朕可不爱看。”宇文飞逸冷冷道,“你还是留着给楚国的楚御天看吧,反正他就好这种调调儿,专爱捡别人不要的残花败柳!”

犹在剧烈咳嗽的晚蓝,被他这么一说,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竟然硬撑着站了起来,沙哑着声音缓缓道:“像你这种只会利用女人来达到目的的男人,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吧?有本事就凭自己的能力去得到想要的东西,有本事就去战场上与楚国将士真刀真枪的战斗,一味的利用女人,尤其是我这个你所唾弃的残花败柳,只会越显得你没本事没脸皮,一旦传到外面去,不止是你,连整个大衡国,都会成为这天下最大的笑柄!”

之前她已从宫女们的窃窃私语中知道,此番宇文飞逸会同意将她以一万石粮食的价格,“卖”给楚国皇帝楚御天,实在是因衡国的边境守兵,竟违背了两国“互不干涉、互不侵犯”的边境共同条例,率先对楚国的守兵发起了一系列恶意的挑衅,以至双方均遭受了不小的伤亡。

楚御天一怒之下,命大将军沉水,带领十万精兵,驻扎在了两国的边境上,誓要宇文飞逸给个合理的说法。

说来这衡楚两国国力兵力相当,宇文飞逸原本是不会惧怕楚御天的,只是前不久他才发了十五万精兵至西南的摆夷、雷余两部平叛,眼下再要发十万兵马至边境与楚国交锋,京城品州及其外围四郡的安防问题,便会面临巨大的考验,到时再有胤国来犯,衡国的江山,便岌岌可危了。

没奈何,宇文飞逸只得派其胞弟禄亲王宇文飞逐出使楚国,希望双方能达成协议。

禄亲王果然不负众望,很快便传了好消息回衡国,说是大楚皇帝同意和谈,只是有一个条件。楚御天指明要衡国前皇贵妃凌晚蓝为妃,而且还慷慨的给了一万石粮食作“聘礼”!

事到如今,别说他楚御天仅仅是要个已人老珠黄的冷宫废妃,就是他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宇文飞逸也不得不答应。原本他也想过随便以一个女子李代桃僵,假充凌晚蓝送到楚国去的,毕竟曾经是他的女人,他便是不要了,也不愿意让其他人染指一二——这约莫就是历朝历代皇帝临死前,定要将自己曾经宠幸过哪怕一次的女人,勒令削发为尼的根本原因吧。

不想楚御天竟似预先想到了这一点似的,竟让迎亲的领队将军,带来了凌晚蓝的画像,也直接粉碎了宇文飞逸打的好算盘!

以上便是凌晚蓝被送往楚国“和亲”的前因后果了。

出乎晚蓝意料的是,宇文飞逸这次没再因她犀利刻薄的话而勃然大怒,反而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小会儿,便低吼道:“马上给朕滚出去!”

晚蓝原本还想再说几句更刻薄的话,来刺伤他的,只是想着才刚窒息的痛苦,才硬咽了回去,跟着头也不回的离了这间屋子。

一溜烟儿小跑回自己暂住的宫室后,晚蓝忙拉了芷云至里间,让她今夜悄悄捡几样值钱点儿的东西藏好,一旦她们在送亲的路上逃亡成功,那些东西,可就是她们以后生活和起家的本钱了。

芷云本就是那再聪明不过的人,只听她淡淡提了两句,已然心领神会。这一夜,主仆二人都是又紧张又期待,辗转反侧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想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晚蓝便被四个宫女硬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开始为几个时辰后的出发做起准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