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陛下,贵国的蓝妃在朕后宫中时,可是最善歌舞吟唱的,才刚大伙儿都瞧见了,蓝妃并未为太后准备寿仪,何不请她歌舞一曲,一来为太后拜寿,二来为大伙儿助兴呢?”就在晚蓝沉思的同时,宇文飞逸如才刚那般,又突兀的开了口,同时也将晚蓝置于了风口浪尖之上。
此时方回过神来的晚蓝,见殿内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盯着自己,始作俑者宇文飞逸,更是浸着邪恶魅惑的笑容,紧紧盯着楚御天。她不由气恨不已,直恨不得冲下台几去,一拳打烂了他的脸。
根据各路穿女前辈们的经验,只要她们随随便便唱一首歌,跳一支舞,其结果必定是艳惊四座,从此成为万众的焦点,只因现代的歌舞,放在古代,那就是举世无双的特别和稀奇。
她估摸着自己亦不能例外,虽然她歌喉不算太好,舞姿亦算不上特别优美,但要震慑住这群古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果真那样,她就彻底与自由的生活saygoodbye了!而且她之前为丑化自己而做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
可是她却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毕竟宇文飞逸为尊,又来者是客,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没有资格亦不敢与之顶撞的。
她只能寄希望于楚御天了,好歹眼下她也是他的妃嫔(虽然今天他们才第一次见面),是楚国名义上的“皇妃”,两人又才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一出帝妃恩爱的好戏,他总不会真任由自己的“宠妃”,被其“前夫”这般当众侮辱吧?这可不只关系到他个人的面子,还关系到大楚的面子呢,他应该不会答应吧?
晚蓝忙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楚御天,期望能自他口中,说出婉拒宇文飞逸的话来。
然而人生往往就是这样,风雨雷电和寒霜雨雪,有时候会在同一个时刻,向同一个人的头顶上倾倒下来!
此时晚蓝就遇到这样一个时刻了,因为楚御天忽然开口道:“衡帝陛下言之有理,今儿就让大伙儿,见识一下朕的爱妃的绝世歌喉和舞姿吧。”说完又偏头以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前面几席人听见的声音,对她柔声道:“爱妃,只好辛苦你了。”
晚蓝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道:“皇上,蓝妃身子不适,恐表演不好,坏了太后娘娘和大伙儿的兴致,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样紧急的时刻,她仍没有忘记摈弃“臣妾”这个她深恶痛绝的称呼。
“爱妃身子不适?”楚御天似笑非笑的重复道,“朕怎么不知道?可有传太医瞧过?是芷云没有照顾好你吗?”说完又压低声音,似自言自语的加了一句:“不知道没有照顾好主子的奴才,按律是该被送往浣衣局,还是圊厕行呢?”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在拿芷云的安危来威胁她了。
他的话听得晚蓝的气血直往头顶上冲,冲得她几乎就要站立不稳,然而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有空去细想楚御天是怎么会知道芷云的,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与她相依为命了半载的芷云有哪怕一丁点儿事!
“我可以唱歌,但是别妄想我再跳舞,大不了我们主仆两人一块儿赴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晚蓝强忍着扇他耳光的冲动,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句话。
“那朕就洗耳恭听爱妃的甜美歌喉了。”楚御天这才得意一笑,随即朗声对台下众人道:“蓝妃说要唱一首歌给大伙儿听呢。”说着自顾鼓起了掌,下面众人见状,亦跟着鼓掌起哄起来,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气哼哼的走下台几,晚蓝并不急着唱歌,而是先走到宇文飞逸面前,低低说了一句:“我为凌晚蓝曾真心爱过你,而感到耻辱和不值!”
说完不理会他立时便沉下了的脸,快速移至大殿的中央,扬声便清唱了起来:
“有一条小小的船
漂泊过东南西北西北东南
盛载了多少憧憬
盛载了多少梦幻
来来往往无牵绊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美丽的小船
不复昔日的光辉灿烂
经过风暴涉过险滩
憧憬已渺梦儿已残
何处是我停泊的边岸
何处是我避风的港湾
何处是我避风的港湾……”
唱着唱着,当日凌晚蓝所受的苦与痛,屈辱与欺凌,好似电影倒带一般,一一在她眼前闪过,真实得如同她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那种感同身受的痛楚,再想到自己到这里后的处境,便恰似歌里那无处可停靠的小船一般,晚蓝不由红了眼圈,只因不愿在那两个她最憎恶的、以权势强硬改变她命运的男人面前流泪,她才强忍着罢了。
锦凰宫里安静得听不到一丝杂乱的声音,所有人都被晚蓝哀婉动听的歌声震慑住了。
待一曲终了,宇文飞逸和楚御风几乎是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只是两人却是神色各异,后者是一脸的不解和惊喜,前者则是一脸的迷茫和诧异。
自从离开楚宫前一夜,晚蓝怒斥了宇文飞逸之后,本就对她忽然的改变有所怀疑的他,心里更是好奇了几分,一个人的性格,怎么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便发生如此重大的变化呢?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似的,脸虽然还是那张脸,说话口气和行事作风,乃至眼神和气质,都再没有一丝一毫先前凌晚蓝的影子了。
在送走她以后,宇文飞逸心里一直在思索着她为何会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以至于在处理军国大事时,他都会偶尔走神了。对于一个想要名垂青史的帝王来讲,这样记挂着一个人一件事,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虽然他一次次催眠自己,他不过是为少了一个,可以任意摧残折磨的复仇对象而失落罢了。
不想他走神的时候越来越多,连向来最信赖最敬佩他的飞逐,都有些看不下来了,一再追问他是否是太疲倦了的缘故?他总不能告诉他,他是在为那个被他无情贬黜折磨、最后还送到异国他乡的罪妃在伤神吧?他能做的,只能是无声的摇摇头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国时节送来了楚国太后六十寿宴的喜帖。原本以他一国之君的尊崇,是完全可以不必亲自前往楚国的,但他心里实在太想再见她一面,求证她是否真变了一个人,是以他匆匆委任了禄亲王宇文飞逐监国,便榻上了前往楚都霸州的旅途。
让他失望的是,在楚国太后的寿宴上,他见到了楚御天后宫中所有嫔以上位份的妃嫔们,却惟独没有见到据说是被封作了蓝妃的她的踪影。
他自是心有不甘,因假意说昔日与她交好的几个姐妹们,托他与她带了东西过来,让楚御天将她请出来一见。后者并未过多犹豫,便同意了他的要求,跟着便命几个太监请她去了——这便是晚蓝会被楚御天突然召见的前因后果了。
在听罢她哀伤忧郁、闻所未闻的歌曲后,宇文飞逸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爱他顺他、凡事惟他命是从的凌晚蓝了。难道在冷宫中的那一摔,真将她摔成另外一个人了吗?
认知到这一点后,宇文飞逸的心,忽然无来由的空落落起来。随即他又不由恼起自己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出身乱臣贼子家庭的女子,有什么好值得他惦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