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于宇文飞逸满心的失落和抑郁,楚御天却是心情大好,他没有想到,小时候飞扬跋扈、惯爱欺负当时身为质子的他的千金大小姐,会在十几年后,变成这样一个遇事冷静、自立乐观、颇有才情的女子——他一直命人留意着鹂鸣宫的动态,是以对晚蓝主仆二人在那里的日常生活,也算是知道得七七八八。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对宇文飞逸冷淡和厌恶到那个地步,以他从自己妃嫔们身上得出来的经验看,抛开权势财富不谈,一个女人若真爱上了一个男人,无论被他怎样放肆伤害过,仍是会对他念念不忘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有恨,那也是爱恨交织的恨,是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的恨!
却不想,从凌晚蓝的目光里,除了能看出对宇文飞逸的冷淡以外,竟是深深的厌恶,连恨都谈不上,就好似她面对的,是她所厌恶的任何一个人或一样东西一般!
认知到这一点后本就身心愉悦的楚御天,又惊喜的发现,晚蓝就像一个明亮的发光体一般,仅仅用一首短小的歌儿,便将在座所有人的眼球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将她这样一个聪慧闪光、有谋有略的女子放在他的后宫中,让他能在清除那些碍眼堵心的障碍的同时,又能出一口昔日的恶气,一举两得,他何乐而不为呢?
游戏,只会越来越好玩儿了……
一身疲倦的回到鹂鸣宫,已是子夜时分了。推门进屋,就见芷云正一脸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连她进来都未察觉到,显然她的迟迟未归,已让她心急如焚到了极点,晚蓝忙几步上前,柔声道:“傻丫头,你怎么还没睡呢?”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芷云见是她回来了,忙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可有被谁为难的吗?”说着便开始前后左右的检查起她的身体来。
晚蓝被她情真意切的关心弄得鼻酸起来,能有一个这样真心对待自己的姐妹,她便是引起了楚御天的注意和兴趣,甚至会因此失去自由,又有何妨呢?
一想到自由,脑子里一下子飘过了利飘雪的影子,晚蓝不由苦笑起来,除了知道他叫利飘雪,有一身高妙的武艺外,她对他的情况是一无所知,倘若他不来找她,她就没法联络到他,所谓的自由,又岂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后悔起来,之前她们就不该为了容月,而一再推迟离开的时间的,不然这时候的她们,也该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了吧?
洗漱收拾一番,躺到温暖柔软的床上后,晚蓝才有空来细想今夜发生的事,对于宇文飞逸,她是连想一秒钟都不愿多想,横竖在她的余生里,他都是个不相干的人了,何苦为他坏了自己的情绪呢?她想得更多的,则是楚御天。
想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和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事作风,她便忍不住担忧焦灼不已,再想着他竟然知道用芷云可以威胁得到她,显然对她二人在鹂鸣宫的生活是有一定了解的,那么,他又知不知道利飘雪的存在呢?利飘雪这几日没有出现,会不会是落入他的魔掌了呢?还有今天自己的表现,显然已经勾起了楚御天的兴趣,等待自己的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因着夜里忧思过重失了寐,次日一直到日上三竿了,晚蓝才悠悠醒转过来,一翻身,就见芷云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安静的等着她醒来。
她忙双手后撑着欲坐起身来,一面嗔道:“你就这样一直傻等着?怎么不叫醒我呢?”
“起更了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叫我怎么忍心吵醒您?”芷云道,说着拿了衣衫过来服侍,跟着又向外努努了嘴,促狭一笑,道:“整好让他们多等些时辰,哼!”
“他们?”晚蓝不由好奇道:“谁是他们啊?”
芷云压低声音道:“小姐您不知道,今儿我才起身不久,就有一个大太监,带着几十个宫女太监,捧了好些金玉首饰和时新衣衫过来,说是皇上赐给您的……”
“楚御天赐的?”话音未落,已被晚蓝用同样压低了声音打断。
她点点头,道:“外面那个大太监自称是鹏鸣殿,亦即皇上日常所居宫室之总管太监苏公公,想来错不了。先前我说要进来唤醒您,那苏公公却再三说不用,说是等您睡醒了再去领赏不迟,然后他就自顾坐下静候了,我懒得招呼他,便找借口躲了进来。以他的身份,忽然对小姐您这么恭谨,是什么缘故呢?”
晚蓝遂将昨夜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与她听,末了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昨儿已预感到要糟糕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芷云白着脸道:“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皇上已经注意到您了,万一隔三岔五再派人送东西来,以后咱们要离开,岂不是压根儿就不可能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晚蓝才泄气道:“只怕是不可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话间芷云已替她挽好了一个简单却雅致的发髻,她已不化妆,只别了一支古雅的木钗,主仆二人便相跟着到了外间。
果然不大的外间已被一色打扮的宫女和太监们站满,左首第一位则坐着一个五十来岁,花白头发的太监,显然就是芷云说的苏公公无疑了。
那苏公公见晚蓝出来了,忙起身疾行几步到晚蓝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道:“奴才鹏鸣宫苏海,参见蓝妃娘娘!”
其余宫女太监们亦跪下齐齐道:“奴才(奴婢)参见蓝妃娘娘!”
晚蓝吃了一惊,虽然她到龙游已在两个国家的皇宫里呆过,对她如此客气尊敬的人,除了当初来霸州途中的春雨几姐妹外,这苏公公,还是第一个,尤其他不止跪下了,还磕了一个头!
作为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晚蓝到这里后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见到那些所谓的“奴才”,动不动就得向人下跪的场面。而现在居然有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对着她下跪,她自然更没法忍受了——即便对她下跪的人,是她眼下最深恶痛绝的楚御天的人,而他本人的人品又是好是坏也不得而知。
是以,她赶紧上前亲自搀起他,道:“苏公公客气了,何须行此大礼呢?”
苏公公笑道:“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寒暄了几句,两人才分宾主坐下。早有芷云机灵,沏了茶来奉与二人。
晚蓝先啜了一口茶,才道:“不知苏公公光临我这破墙烂院,却是所为何事?”说话的同时,她还不忘偷空瞪芷云几眼,隔夜的水发黄的茶叶沏的茶,她也好意思端上来,是成心要让苏公公尴尬吗?
果然苏公公皱起了眉头,但转瞬便恢复如常了,跟着笑道:“娘娘客气。今儿奴才来此,一是为娘娘送点子吃的用的来,再来嘛,就是皇上命奴才问问娘娘,看娘娘喜欢哪一处宫室?明儿也好紧着派人去洒扫布置,也好让娘娘早些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