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听着“四王爷爱民如子”、“四王爷为百姓以身涉险”等等车载斗量的好话,晚蓝与利飘雪顺利抵达了白槿。
等待他们的,自然是满朝文武的赞扬和小皇帝的嘉奖,只不过对于此时心里正被彼此填得满满的二人来讲,什么样的赞扬和封赏,都是虚的,只有对方,才是实实在在的。
依小皇帝和叶延皙之意,本是要在德奉殿设宴,为他两个接风洗尘并庆功的,却被利飘雪以淡淡的一句“我们累了,想先回府梳洗歇息一番。”为由婉拒了。
坐在熟悉的马车里,晚蓝只觉车上的每个角落,每件摆设,都让自己那么的顺眼,再看着他线条流畅的刚毅侧脸,她不由由衷的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欢你的豪华座驾!”
利飘雪挑眉,“这么说,以前你坐在我的车上时,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晚蓝点头:“可以这么说。以前我一直觉得,这辆马车是我的第三个牢笼,因为它,让我连每天从你的王府到皇宫这段短短的距离,都不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见他要开口,她忙又继续道:“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说完抿嘴一笑,“我想,这可能是心境的关系吧。”
话音刚落,利飘雪忽然伸臂揽了她入怀,半晌才在她头上低低道:“我以为……,有生之年,我都得不到你的原谅了。”
反手抱住他,晚蓝笑得很满足:“老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又不是傻子,岂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反正你是一枚不得多得的帅哥,我又不吃亏……”然后她就感觉到了利飘雪胸膛微微震动的声音。
回到王府,李善长早已带了一众人等接在正门外,利飘雪本就性子冷清,自然做不到与他们同乐,众人更是没有胆子来与他嬉闹,于是都围着晚蓝,说笑个没完,其中,又以织云最为激动,她的泪水自见到晚蓝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停过。
好不容易进得正厅,就见一身白衣的白轻云,正吊儿郎当坐在中央摆满菜肴的圆桌前,一面用筷子将碗碟敲得“叮当”作响。
见得二人亲密的进得厅来,他也不起身,只是妖娆一笑,然后又垮下脸,换上一副欲泫欲弃的样子,道:“想不到我才短短两月没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就已经勾搭成奸了,你们这样,让人家怎么办呢?不如,我们玩儿三人……唔……”
话音刚落,但见利飘雪衣袂翻飞,出手如电,一只肥硕的鸡屁股,已然准确的堵住了白轻云的嘴。
“要我说,这样经常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就该永远堵上才是。”晚蓝一面大笑,一面好以整遐的坐了。
“蓝蓝,你怎么可以这样形容人家呢?人家的心都要碎了。”此时已吐出了那块鸡屁股的白轻云,蛰蛰蝎蝎的又要上前蹭她,却不料利飘雪的身影倏地插入两人中间,将晚蓝拎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冷声道,“你确信自己现在能打得过我了?”
白轻云讪笑,“开玩笑的嘛,你不必当真,呵呵……”心里却在腹诽,丫仗着自己功夫好,就了不起哦?等他回去“发粪涂墙”,练好武功后,看他还怎么嚣张!
晚蓝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可谓是经过了九死一生才重逢,何必一见面就斗个不停?还是先吃饭吧,我肚子早饿了。”
二人才依言提起筷子,自顾吃起来。
吃饱喝足,倦意上来,听利飘雪说还要问白轻云一些有关兵部和吏部的事,晚蓝也不多留,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直挺挺扑倒在自己床上,大力伸了一个懒腰,晚蓝才笑叹道:“这样一对比,越发显得先前在外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啊!果然我还是比较愿意过有钱人的生活吗?”嘴上虽然在抱怨,她弯弯的双眼和嘴角的弧度,却在说明着她说这话时,是如何的言不由衷。
织云忙上前轻轻替她揉起肩膀来,一面笑道:“不管是有钱人的生活,还是贫苦人的生活,只要能跟在主子您身边,我呀,都觉得是好日子。”
“这段时间府里有什么稀奇事没有?”舒服的闭上眼睛,晚蓝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当然有啊,我这就一一讲给您听?”织云说完,便将近段时间以来王府里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却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事无巨细的为晚蓝讲起来,全然未发现她已浸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沉沉进入了梦乡……
休息了几日,晚蓝又开始了她皇宫——王府,王府——皇宫两点一线,再偶尔到“销金窟”去视察视察的生活,只不过现在她的心境,较之之前的充实,更又多了几分甜蜜。
暮雪纷纷,霜冷风凄,转眼已是冬季。纷纷扬扬的白雪,洗净了凡俗,洗净了人间的一切丑恶,却也带来了世间万般的萧索。
胤国朝堂上仍呈三足鼎立的局势,只不过近几个月以来,利飘雪的势头明显比另外两大权臣叶延皙和姬无涯强劲了许多,许多“保守派”和“中立派”的官员,都暗自投到了利飘雪这一边,随之而来的,是王府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利飘雪本就性子冷清,又极恶这些个繁文缛节的应酬,依他的本意,是一名官员都不愿放进自己府里来的,然白轻云和晚蓝都道:“所谓小人,便是人们平常最见不得,却又离不得的东西,都已经送上门来了,何苦将人家拒之门外呢?”
于是利飘雪只能默许了,不过他亲自手书了一条“空手进门,余则免谈”字样的条幅,令人贴于大门外,这样姬无涯之流也找不到参他的理由了。
冬去春回,晚蓝在爱情的沐浴下,甜蜜的迎来了大胤天命四年的春天。
开年以来大胤朝被提上日程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三年一度的“君主会晤”,依照以往的约定,今年该轮到胤国做东了。
虽说是兹事体大,因会晤的城市是早已选好了的,就在离衡国和楚国距离都相差无几的峡江州,是以当下要做的事情,不过是翻修一下峡江行宫,挑选一批伶俐的太监宫女,并一批可靠的侍卫先行抵达罢了。
不出所料,小皇帝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利飘雪。于是在稍稍清闲了几个月后,利飘雪又要离开白槿,动身赶赴峡江,做先头准备去了。
回府的路上,晚蓝一脸歉意的道:“原本我是该跟你一起去峡江,与你同甘苦共进退的,只是……,只是我怕遇见……”她若是去了峡江,就极有可能会遇见楚御天和宇文飞逸,而他们两人中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此生都不想再见到的。
“我明白的,”利飘雪柔声打断她:“此行并不若先前前往南部灾区那般危机重重,至多两个月,我就能回来了,你只管放心吧。”
“嗯。虽说此行并无凶险,你仍要照顾好自己,凡事多加小心才是。”晚蓝轻声叮咛道。
他淡笑点头:“好。”
沉默了一阵,利飘雪忽然蹙眉道:“你身为太傅,于情于理都该伴驾,到时候我不在,谁帮你说话推脱呢?”
闻言晚蓝亦蹙起了眉头,敛起了笑容,“这倒真是一个问题!”但她旋即又接道:“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我就装病,说自己不适宜如此的舟车劳顿,想来皇上该不至于勉强我吧?”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利飘雪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担心,只因他知道,晚蓝从来就不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芙蓉,而是足智多谋、遇事冷静坚强的大女子!
收拾安顿了两天,利飘雪带着先遣的三百名太监宫女,和一千名精心挑选出来的侍卫,浩浩荡荡踏上了去往峡江行宫的路程。
送完利飘雪,神情萎顿的回到御书房,晚蓝开始了自己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心的郁闷生活,惹得小皇帝几次三番拿疑惑的目光盯着她瞧,只不过都被她恨恨瞪了回去罢了。
晚间回到王府,晚蓝更是心情低落到了极致,往日有利飘雪在,她还不觉得王府有多么大,今晚她却第一次觉得,这里又大又空荡,让她怎么也感觉不到一丝家的温暖。
利飘雪不在,偏偏往日在耳边呱噪个不停的白轻云,也不知死哪里喝花酒去了,孤身一人的晚蓝,只得食不知味的用完晚饭,回到自己房里,蒙头大睡。
躺下后,却是一夜十起,心烦意乱之下,晚蓝只得翻身下床,对着昏暗的烛火,回味着自己从认识利飘雪到现在,所发生的点点滴滴,独坐到天亮。
原来不知不觉间,利飘雪在自己的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自己真能坚持到两个月后他回来,而不被思念折磨而死?
或许,她可以随小皇帝一起去峡江呢?她就不信,自己就有那么背,能遇见那两个她所厌恶的人!对,只要她不出门不露面,谁又能知道胤国现在的太傅,就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