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要不您到床上睡去?”半睡半醒之间,听得有人在耳边低叫,晚蓝不耐烦的半睁开眼,见是织云在叫,于是又闭上眼睛,含含糊糊道:“没事儿,我就在这儿歪一会儿就好了,还等着你王爷醒来好商量事儿呢。“可是天一亮王爷就去了水越殿呀,您还是床上睡去吧,免得着了凉!”织云继续劝道。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见晚蓝弹簧一般蹦了起来,“你说什么?王爷已经去了水越殿?”一面说,一面偏头往窗外看去,就见和煦的阳光,已经透过薄薄的墙纸,渗进屋里来了,显然,天已经亮了有一会儿了,而她几个时辰的等待,也算是付诸于东流水了。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呢?”无意识的抱怨了一句,她耷拉着脑子,沮丧的往内室行去,还是快去补眠是正经,今晚还要继续等待呢。
之所以会说“今晚还要继续等待”,实在是因为按照先前排好的日程表,利飘雪这几日都会忙得半死,不但白天要陪着小皇帝与楚御天宇文飞逸议事,晚上更要陪着他们花天酒地,几乎连喘气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是以即便是她要见他,也得等到半夜三更去了。
把被子拉过蒙住脑袋,晚蓝强迫自己摒除一切杂念,开始呼呼大睡。
醒来时,天色有些黯淡,晚蓝以为天快黑了,忙翻身下床准备梳洗一番,以期能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等待利飘雪回来。
行至窗边一看,才发现并不是天快黑了,而是下起雨来了。
“织云——”清了清嗓子,晚蓝扬声叫道。
很快就见织云捧着热水毛巾进来了,“主子您醒了?才刚御膳房送了午膳过来,您是在外面儿吃,还是屋里吃?”
闻言晚蓝方知道此时不过才午时时分。
俯身掬了一捧水洒在脸上,晚蓝立时觉得清醒不少,旋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因吩咐织云道:“你赶紧出来端进来吧,我快饿死了。”她忙答应着去了。
用近乎称得上是风卷残云般的速度用完午膳,晚蓝便开始无所事事起来,想出去到处溜达一番吧,又怕再遇上哪个她避之不及的人,想继续睡觉吧,奈何才睡了起来,眼下着实了无睡意,况她可没有忘记昨儿宇文飞逸说过的那句“朕明儿还会再来”的话,是以内心里,她是很不愿意继续留在屋里的。
然,若不留在屋里,她又能到哪里去呢?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晚蓝无奈的站回窗前,开始百无聊赖的数起自房檐上不断低落下来的细细密密的雨珠来。
不知道数了多久,直到她觉得双眼都有些涩痛了,方转过身来,然,就是这一转身,她从昨日下午起便一直悬着的心,霎时“咯噔”一声,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当中。
眼前的人,甚至不是昨日已带给莫大的惊吓给她的宇文飞逸,但是,带给她的,仍然是惊恐和慌张,只因眼前的人,竟是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过两年之久的楚御天!
难道她天生就是个惹麻烦的主儿,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引来一拨儿又一拨儿的不速之客?
不着痕迹的扫视了四周一眼,发现屋内除了自己和楚御天,并无其他人;再往不知何时已紧闭了的门的方向扫去,发现外面人头攒动,晚蓝知道,眼下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另一点让她悬心的是,织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已经被楚御天的人控制了?要是她能事先逃出去,找利飘雪通风报信,该有多好啊!
两年未见,楚御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高贵,气宇轩昂,只是,却明显能看得出他瘦削了不少,衬得他本就挺拔的身材,更显高挑了。
“蓝儿,我来接你回家。”楚御天浸着一贯魅惑的笑容,柔声道,他还刻意加重了那个“我”字,眼神看起来亦是再真诚不过了,似在侧面诉说着他的诚意。
只不过,晚蓝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却不是魅惑,而是十足的灾祸!
深呼吸了一下,晚蓝换上“社交性”的微笑,道:“看阁下的穿着打扮,不太像是我胤国的人,请问阁下是哪一位?原谅本太傅这两日抱恙在身,并未曾列席过吾皇举办的宴席。”事已至此,她惟一能做的,仍是抵死不承认,不过让她庆幸的是,因着昨日宇文飞逸的忽然闯入,让她今日有了准备,事先已换好了男装。
楚御天深深看了她一眼,方低吟似的道:“这两年来,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晚蓝见他绝口不提两年前的事,心里越发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应付他,因此不经意蹙紧了黛眉。
却不料,楚御天的手,却忽然抚上了她的眉头,随即低低道:“你知道吗,每次见你这般蹙紧眉头,我都剜心似的难受,同时在心里责怪自己,即便我坐拥天下,又有何用?还是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展颜一笑……”
一把拍掉他的手,晚蓝不客气的道:“阁下好没眼力,我乃堂堂胤国太傅,七尺男儿,又岂会容你这般侮辱?阁下请!”阴险狠绝的楚御天她可以忍受,毒辣邪佞的楚御天她亦可以忍受,但她就是忍受不了他装出来的深情款款和虚情假意。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已经被忽然上前一步的楚御天,捏在了手里,“不要再在朕面前演戏了,昨天夜里,朕已经用十座城池,在宇文飞逸那里,换来了你的消息!”为了她,别说十座城市,就是二十座,三十座,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因他有信心,再将那十座城池,在战场上给赢回来!
“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他的话,让晚蓝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为什么我躲到哪里,都逃不到被你们这两个恶心的男人掌控命运的宿命!啊……”
他为了得到有关她的一个消息,竟不惜以十座城池做交换,可以想见,他要带她回楚国去的决心有多大,她丝毫不怀疑,倘她不从的话,他会不计一切后果,立刻发兵攻打胤国。
看她一脸深恶痛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楚御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说朕恶心?朕那么爱你,你竟然还说朕恶心?”
“哈哈哈,”晚蓝嘶哑着声音大笑数声,旋即悲愤道:“老天真是不开眼,竟然让你这样的人,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一把捏住晚蓝的肩膀,楚御天愤怒的双眼里,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忧伤,“就算当初是朕对不起你,朕也已为当初的错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难道,这还不能抹平你心底的恨意吗?”
“对,我恨你,恨到就是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也不能解去心里丝毫的仇恨!”晚蓝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口不择言的尖叫道。
楚御天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浑身也散发出一股冰凉摄人的寒气起,显然此时的他,已被晚蓝的话气到了极致。
然晚蓝却并未因此而低下自己高傲的头,仍是一脸挑衅的望着他。
正僵持之时,门忽然“哐当”一声开了,二人不约而同往门口方向望去,就见利飘雪和小皇帝,正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站在那里,而一旁则是一脸惊奇和诧异,还微动着嘴唇的南宫烈。
只是除了利飘雪,其他人都未听到,他微动着嘴唇,是在低喃着一句:“原来,他就是胤国的另一位摄政王!”
作为楚御天身边的第一人,原本南宫烈是该从头至尾伴驾,并列席此次会晤的大小宴席的,奈何他生性狂傲,最恶这些繁文缛节的应酬,是以楚御天亦未勉强他,平时都让他留在寝殿里,自个儿乐自个儿的罢了。
此番他之所以执意要跟来,实在是因为昨夜宇文飞逸来见楚御天时,他亦在场,自然知道事情的起因。然虽然晚蓝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经历了上次楚御天被她行刺,而几乎丢了性命之后的事后,他说什么也不放心楚御天独自前来,只因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亦君亦友的兄弟,在面对晚蓝时,是可以连性命都不顾的!
“楚帝陛下,原来您在太傅这里,只是,朕不明白,楚帝陛下与太傅有什么事情,是要关起门来说的?”先开口的,竟然是小皇帝,而且套话还说得很流畅,显然是被人事先教好的,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利飘雪了。
果然利飘雪略带赞许的低头看了他一眼,方抬头对着楚御天冷冷道:“楚帝陛下,不知您驾临本王这个小小的明月阁,却是所为何事呢?”说完大步上前,长臂伸手一捞,晚蓝已经转入他的臂弯。
偎在利飘雪的怀里,晚蓝的心霎时安定了下来,如一叶飘荡在无边江面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停靠点一样!
“朕之所以驾临四王爷的居所,为的只是带回自己微服在外的爱妃罢了!”楚御天上前一步,逼视着利飘雪,一字一顿慢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