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浮世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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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田蒙含泪点了点头,稍停,他又问起白丽丽是哪个单位审查的?白萍告知是公安局。

他谢过白萍,来到公安局,出示介绍信后被允许查阅了白丽丽的卷宗,里面有她的自传,交待材料,审讯记录。田蒙看了整整两天,上述材料均多处提到田秉仁,回忆了两人的历次接头,时间、地点、具体任务,都交待得比较清楚,其中特别提到她如何从田秉仁手中获取沪宁杭防御战战略部署情报,还谈到她怎样乔装成田秉仁的相好出入于军官俱乐部参加联欢和舞会,一再说到田秉仁留给她的印象是:坚定而沉毅,足智多谋却又深藏不露……

看着看着,田蒙的眼眶湿润了,模糊了,他像是直到今天才真正认识了父亲。

由于神经出了毛病,白丽丽后来的交待往往语无伦次,颠颠倒倒,可始终不说田秉仁是反动军官,也不承认自己有罪。

田蒙详细摘抄了一些内容,而后把卷宗合上,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父亲和白丽丽这一代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内涵是什么呢?信仰,对,共产党人的信仰!可坚持这样的信仰,带给他们个人及其家庭和后人的又是什么呢?值得吗?他们的死,让他有切肤之痛,他感动甚至崇敬,可他依然困惑,设若自己也在那种处境下会怎样做呢?会像他们那样坚定从容、义无反顾吗?他一时还回答不出。

离开青岛的头天下午,日落黄昏时分,他携带一把白色的鲜花,里面有苍兰、百合、马蹄莲,来到革命公墓,找到白丽丽的墓,凝望着碑上端白丽丽娴静、庄重的烧瓷遗像,他不禁潸然落泪,墓前放好鲜花后,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又将水泥墓裂缝中的几株杂草拔了,这才离开。

照理说,对白丽丽的审査,她在上海时就开始了,奇怪的是卷宗里并没有上海市公安局提供的材料。因此,他又重返上海,公安局从浩如烟海的旧档案中找到了最初审査白丽丽的原始记录,不多,才几页纸,情况与他在青岛时见到的基本一致,但白丽丽交待中提到一个叫鲁慧剑的人,是她的一个“关系”,谈到他怎么让她设法打进市警察局以营救关押在提篮桥监狱中的一位同志,后又因故撤销这个任务。这个鲁慧剑解放初期调回到老家兰州工作。尽管这份档案未提到田秉仁,田蒙却觉得这总是个线索,倘能找到鲁慧剑,没准此人也跟父亲有过接触呢!他整个思绪围绕着那段逝去的岁月在转悠,仿佛自己也成了地下斗争的一员,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登上了西去的列车,在车上听邻座的人在谈论今年高考的事,他这才想到这些天来竟忘了给裘慧打个电话问问儿子迎考情况,可车上没法打。三天后,车抵达兰州,一下车,他在车站邮局跟妻子通电话,那头办公室似无一人,连续拨打了几次,始终是忙音,他只好搁下去找旅社。他想儿子成绩在班上一直在十名之内,又有母亲和裘慧在身边照应,考取应该不成问题,儿子填报的是北京大学经济系,嗨,这孩子也不知咋搞的,对经济这门学问情有独钟。不管他,既然他喜欢就让他考,国家搞改革开放,从事经济工作是热门,对,儿子大概正是冲着这来的。他相信儿子作此选择,肯定有把握。如此一想,打不打电话倒也无所谓,要紧的仍是调查父亲的事。

田蒙住下后便按老办法先去兰州市公安局査找鲁慧剑的下落,找到了,但户口都注销了,原因是此人已死于“文革”。“文革”前,他是某国营大厂的中层干部,而这家工厂属“文革”重灾区,干部档案已被造反派付之一炬。田蒙找到厂里,又问了一些在职和退休的厂级领导干部,都知道鲁慧剑解放前干过地下工作,具体情况却并不了解。他又找到鲁慧剑家,其老伴和子女也说不出多少情况,只说鲁慧剑对革命立了特殊功勋,对其冤情至今仍耿耿于怀。田蒙对他们安慰了一番,答应将他们的意见向兰州有关方面反映,便告辞了。

离开兰州他又上了北京,他想从中央档案馆了解些情况,却也令他失望。但馆里有位工作人员听了田秉仁的情况后,建议他不妨跑一跑中央调查部和总参情报部。他抱着一丝侥幸去了,接待人员出言吐语相当谨慎,说了几句无关的话,等于没说。他想关于父亲的情况尤其是在台湾的所作所为,他们不会不知道,或许仍属于高度机密而不便说。他似乎能够理解却又闷闷不乐。算来此趟出差已有半个月,总在外面转也不是个事,不知儿子到底考得怎样?心里也牵挂着,遂匆匆南归。

田蒙回来这天正好是星期日,家里人都在,只是,对他的归来像是并不当一回事。儿子看了他一眼,也没叫他,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裘慧依旧在低头拣菜,空气相当沉闷。母亲有些看不下去了,说,回来啦?

嗯。田蒙问,贝贝考得怎样?

临场没发挥好,考砸了。母亲说。

这怎么会呢?田蒙有点急了,平常他的成绩不是一直巩固在高水平线上嘛!他冲儿子房间喊道,田贝你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这要问你哩!儿子站在门边应道。

混账话!田蒙恼怒地斥道,难道我能代你去考?你是不能代他去考,你出去半个月信没有,电话没有,儿子几乎天天都在问,爸有消息吗?一直在挂念你,可你关心过他吗?裘慧说。

啊呀,傻儿子,田蒙走过去摩挲着贝贝的头,我是个大人,要你挂念做什么呢?

因为你是我爸呀!田贝说,考试那几天,同学们都有父母送去,而我只有妈一人去,我在考场老在想这会儿你在哪儿呢?思想不能集中。

你也真是……唉,没出息!假如你没老子还不参加高考啦!田蒙说。

你岂不是胡说八道!母亲冲田蒙骂道,贝贝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觉得自己有理,想想看,身为人父你够格吗?

其实,我在兰州时给裘慧打过电话,她的办公室却始终没人接,我想妈和裘慧都在,孩子功课学得又很扎实,加上我四处调查疲于奔命,后来就没再打电话。田蒙话音软了下来,作着解释,也许贝贝是错觉,考得怎样,要等成绩出来才知道,再说军烈属子弟是有照顾分的,家里用不着愁云密布。唤,告诉你们,这次外出我还是有收获的,了解到了父亲的一些情况。

那你快说说。母亲催道。

田蒙谈起父亲跟白丽丽的交往。

怎么我像在看电影哩?爷爷还挺浪漫的。

贝贝说着看了许冬茵一眼,奶奶,你不嫉妒!瞎说了不?许冬茵笑着打了孙子一下,这叫革命工作需要。

妈说得对!田蒙接下去谈到后来白丽丽的遭遇,叹道,白阿姨也真惨。

许冬茵泪花闪烁,凝视着田秉仁的遗像哽噎地说:秉仁呀秉仁,你的公开身份,你的下落不明,连累了人家白同志呀!妈,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后来发生的事,爸又哪能料得到呢?何况他自己也牺牲了。裘慧安慰道,爸和白阿姨都是值得崇敬的。

我赞同裘慧说的,田蒙说,青岛已给白阿姨平反恢复了名誉,还将她迁葬于革命公墓,立了碑,我去凭吊了,还献了花。

儿呀,你做得对!许冬茵刚说完,又转向丈夫的遗像,絮絮叨叨地说,秉仁啊,你的坟墓如今又在哪里呢?我,我多想去看看,跟你说上几句话……

妈,爸的坟就在我们心中,我们就不再说这些了吧!裘慧对丈夫使了个眼色,去洗澡吧,恢复恢复疲劳。

家庭暂时恢复了平静。

二十天后,高考录取分数线公布了,算上军烈属子弟的照顾分,田贝的成绩比最低投档分数线还差35分,别说北京大学,连专科都不能进,当然,由于盲目自信,他填写报考志愿时,压根儿就没想到填什么专科。这一来,家里整个儿像爆炸一样,夫妻间又争吵开了。

你不是说有把握吗?一向委屈求全的裘慧忍无可忍了,冲着田蒙喊道,你身为父亲尽责了吗?让你高考结束再出差,怎么劝也不行,你这个人太固执、太霸道,你自己怎样我不管,可你不应该让儿子来尝苦果……

谁给你权利用这副口气对我说话的?田蒙横眉竖眼地喊道,你就在孩子身边,你为何不疏导他?责任在你不在我。

你还讲理不讲理?裘慧说,孩子上小学、上初中你还关心过,等到了高中,你连家长会都怕去开,孩子的作业也没检查过,更别提辅导了,我也不知你整天忙什么?

我有我的事业!田蒙说。

谁都有自己的事业!裘慧说,这次,一般大的孩子,老关的女儿,清泰的儿子,还有孟露都考取了,孟露还是全省理科状元,可人家很实际,只填报了师范学院……

我知道你要把孟露抬出来!田蒙一声冷笑,阴阳怪气地说,没办法,那是因为孟斐的遗传基因比我优秀,我知道你一直在后悔是的,我是后悔,裘慧流着泪说,跟了你这样的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田贝茫然问道。

我早就知道吵架是早晚的事!许冬茵说着拉起孙子的手说,走,我们出去,让他们吵!奶奶,劝劝吧!不,让他们把憋在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我是管不了了,他们自己会解决。许冬茵硬是把田贝拽出了大门,回避开了。

于是,屋里的争吵在继续一是啊,你后悔没有跟孟斐结合,要不,你跟他生个儿子,也能考个状元。田蒙刻薄地训讽道。

不都被你的匿名信、你的阴谋破坏了吗?裘慧愤怒地回击,孟斐就是比你强,哪方面都比你强!那你离婚再跟他重续旧欢呀!只可惜,人家有吴迪,又有宝贝女儿孟露,怕你想他不想哩!卑鄙!裘慧心如刀绞,强忍着不让眼泪再往下淌。她当即收拾了一下,拎着行李箱出了门。田蒙竟然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这时,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隔了个把钟头,许冬茵和贝贝回来了,老人没见儿媳妇遂问道:阿慧呢?

走了!田蒙硬邦邦地说。

去哪里了?许冬茵又问。

不知道!田蒙说。

怎么走的?许冬茵再问。

拎着箱子走的。

肯定是你把她气走的!妈,你不了解情况,她是有意抬高孟露贬低贝贝……

孟露本来就比我强嘛!她是理科状元尽人皆知。田贝抢白道。

你回自己房间去,我跟你奶奶有话说。田蒙把儿子撵走,而后对许冬茵说,妈,裘慧在大学时跟孟斐谈过恋爱,但孟斐嫌弃她,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是我给了她关爱,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中始终有姓孟的。他们结合不成,却想让田贝和孟露走到一块。我一回来,她就捧孟露,您说我能不生气?

你说的事,我不信。许冬茵说。

那等您的宝贝儿媳妇回来,您亲口问问她。

有什么好问的,许冬茵说,即使她跟孟斐有过恋爱,这很正常嘛!而且在我看来孟露这孩子的确不错,聪明好学,懂事明理,人又长得漂亮,倘果真能跟贝贝走到一块,我看是贝贝的福气哩!妈,这种事您可别搀和进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田蒙说。

现在不谈这个,许冬茵说,你给我把阿慧找回来,她究竟去哪里了?

她还能去哪里?总不会回娘家,八成去了省妇联。田蒙说,我是叫不回来的,只有找李洁如出面,裘慧听她的。

那你打个电话给洁如,拜托她。许冬茵说。

这种事我不好开口,没准洁如要克我。田蒙说,妈,您想儿媳妇了,就辛苦一趟,洁如买您的面子。

许冬茵只好去巷口借公用电话给李洁如拨了个电话,她没多说,只说两口子吵架,阿慧住到妇联去了,请你帮个忙,务必劝阿慧回家。李洁如满口答应,随即给裘慧打电话。裘慧回道,电话里说不清,但我是不会回去的。

洁如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下班后赶忙找到妇联,裘慧在她的办公室,有两个同事似乎在劝她,其中一个认识李洁如,知道李洁如是裘慧最要好的同学,便拉出另一个人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李洁如问。裘慧未开口先流泪。

说呀,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李洁如说。

唉!裘慧长叹一声,遂把田蒙执意出差影响儿子髙考,田蒙回家两人争吵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叹道,洁如,尽管他是烈士子弟,可他跟父母相差太大,私字当头,心胸狭隘,有时甚至很卑鄙。有一件事,那还是在大二时,一次我晕倒在女厕里,你还记得吧?承您像姐姐一样关心我爱护我,可你不知道个中隐情,就在那天我从信箱中收到一封匿名信,是剪下报上的印刷字拼成的,真是挖空心思,信中说有人在外散布家父是反革命,说跟我这种人不可能相爱,原话我记不很清楚了,意思就这样。我一下子就想到只能是孟斐,那时我跟他要好,我特仰慕他,可他哪能这样对我呢!我受不了,看了这封信我突然觉得天昏地暗,栽倒在地。从此,我对孟斐绝望了,心死了。正是在这当口,田蒙对我格外的好,他这个人浮躁,思想怪异,但我又感到他对我的感情像是很真诚,也许两家成分都不好,惺惺惜惺惺吧!我慢慢接受了他的感情。但在临毕业前夕,当孟斐申请去边疆时,我忽然觉得还是应当跟他在一起,我愿意跟他一起去边疆,我跟他有过一次痛苦的交谈,但没能说服他,感动他,他没接受我的感情……

裘慧说着说着又悄然落泪,继续说,后来,我分配回虞城,田蒙也是,在这前后他很热心,替我们家做了些事,我想人总有不是,只要他待我好,将就些算了,我们结了婚,婚后也有磕磕碰碰,我都忍了,谁知回省城后,有一次,他酒后吐真言,说出了那封匿名信是他写的。洁如,我乍听之下如五雷轰顶。我后悔,我恨他,更恨自己,可是我们有了贝贝,婆婆对我又一直不错,我还是忍了,谁知他今天竟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真没想到田蒙会这样。洁如拉着裘慧的手说,本来清官难断家务案,可这回,我这个当年的班长偏要管,我要狠狠地批评这家伙。不过,裘慧,家,你还是要回的,你想,你婆婆正着急,贝贝又因落榜而心情沉重。这么吧!你跟我先到我家吃晚饭,然后,我送你回去。

不,洁如,我这样回去就太便宜他了!裘慧说,我现在并不打算离婚,但我确实需要在不受干扰的环境中冷静地想想今后怎么办。

你果真坚持,那就住到我那儿去,这里太不方便了。

这里行。裘慧说。

啧,裘慧,你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跟我走吧!说着,李洁如拉着裘慧就走。

孩子们消息灵通,高考成绩一出来,班上谁考取谁没考取很快就传开了。孟露以高分录取了填报的学校和专业,这原本是应当高兴的事,可孟露却面无表情,话也少了。这失常的表现,让孟斐和吴迪感到奇怪。

露露,该开心怎么不开心呢?母亲问。

班上有三分之二没考取,我作为班长虽然如愿以偿,可怎样面对他们?孟露说,尤其让人不理解的是有几个平时成绩很棒的竟也落榜,比如田贝,老师同学都以为他会十拿九稳,结果却没有考上。

哟,我们家露露真还有解放全人类的胸怀呢!吴迪笑道。

妈,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孟露嗔道,田叔叔家这几天还不知怎样呢?田贝一定很难受的。

你现在有的是时间,何不去他家看看呢?孟斐说,同学嘛,是应当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爸,你真好!蓦地孟露绽现笑靥,那我就去了。

说着蹦蹦跳跳出了门。

哎,我看露露像是对田贝特别关心,吴迪说,平时,田贝也没少来过我们家,两人会不会在恋爱?

两人都还是孩子,你瞎说什么呀?孟斐说。

可中学生早恋的现象已屡见不鲜,不能让露露一考上大学就放纵自己。吴迪说。

露露是个稳重的孩子,你甭担心。孟斐说,万一真的出现什么情况,我们要因势利导,不可以跟孩子拗着干。

好吧,就这样。吴迪应道。

再说孟露来到田家,门开着,音乐声从客厅传来,她转向客厅,只见田贝在迪斯科音乐伴奏下,正屈身躬背划动手脚剧烈而笨拙地跳舞,汗水、泪水从脸上直往下淌。她从未见过田贝这样,在班上他是从不跳舞的,今天怎么这样呢?孟露心中不好受,不由分说上去将收录机关了,对田贝说,你别这样,我估摸你临场发挥不好,可明年还有机会,你要振作起来……

田贝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作回应,肩头在抽搐。

跟你说话哩!孟露提高了声调,同学来看你,你就这样不理不踩,那我走。

你别走!田贝站起来,挡住了门,我真是孤独死了,难受死了。

家里人呢?

我爸从不管我,只顾他自己的事;妈呢,为我的事跟爸吵得好厉害,一气之下住到单位去了;奶奶去居委会开会了。孟露,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个家,又太压抑了。

算了,算了,事情过去就别多想了,走,我请你看电影,有话,我们再谈。

那好吧!田贝带上门,跟孟露一道下了楼,谁知刚到巷口正巧遇到田蒙。田蒙的目光像刀片一样锋利地划向孟露。孟露有点诧异,可她仍然笑着喊了声田叔叔。

孟露,我们家田贝不配跟你这样的理科状元在一块儿。

田叔叔,我可没这想法。孟露听出了田蒙话中带刺,却忍着平静地说,我知道田贝这几天心情不好才来看看他,想陪他看场电影散散心。

这是你爸爸的主张吧?田蒙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是我自己这样想的,爸也赞成。孟露说。

我说呢!田蒙狡黯的目光扑闪着。

那么爸我们走了。田贝没能弄懂父亲的语义,准备走开。

不行,大学考砸了,你还有心思看电影,给我回去!田蒙对儿子说。转瞬,他扫了孟露一眼说,你嘞,今后再也不要来看田贝,你来只能给他带来刺激和羞辱。

爸,不是这样。田贝申辩着。

回去!田蒙喝道,朝儿子后背猛地一推,田贝险些栽倒在地。他仿佛没看见,向愣怔着的孟露说,小姐,你可以走你的阳关道了。

孟露的泪水像一串散落的珍珠,她一转身跑开了。田家到孟家相隔三站路,她没乘车,而是一口气走到家。时近黄昏,吴迪巳经下班,孟露一见母亲就扑了上去,在母亲怀里颤抖着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