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上午10点钟,隆美尔冲击前线的计划开始了。他亲自指挥第21装甲师从西迪雷日弗机场出发,阴冷的寒风扑打着他的面颊。克鲁威尔带着自己的司令部——他的指挥车和惟一的通信联络车远远跟在后面。纽曼-西尔科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救治伤员、加注燃料、补充弹药,直到中午才循着腊芬斯坦的行进路线出发。这时太阳透出了多雨的云层,隆美尔在非洲战役中最不可理解的行动开始了。
他朝着前方越走越快,不顾左右地一味朝英军第30军挺进。当非洲军孤注一掷地发起突袭时,英军开始向东和东南方向逃窜。在甘布萨尔赫附近,德军坦克赶上了匆匆逃跑的英军坦克、装甲车、卡车和炮车,并肆意在这些车辆中间横冲直撞。英军官兵在极度的恐慌中把自己的职责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卡宁汉将军勉强跳上了一架“布莱姆”轰炸机,在潮水一般涌向简易机场的卡车群中仓促起飞。
16点钟,隆美尔和腊芬斯坦到达离海40公里的比尔西弗伦边境,带刺铁丝网从北向南横亘其上。隆美尔命令腊芬斯坦从东北方向进入埃及,天黑以前在哈勒法亚东南立住脚跟。这样一来,腊芬斯坦必将暴露在极大的危险面前,他只有一辆卡车,既无坦克也无大炮,全师2000辆战车此时仍疲惫地在后面朝特里弗阿德跋涉。但腊芬斯坦兴致勃勃地接受了命令。一小时后,克鲁威尔的指挥车蹒跚地来到了铁丝网附近,隆美尔高兴地宣布:“我刚刚把腊芬斯坦派往哈勒法亚。”
克鲁威尔大吃一惊。他那昨天刚取得胜利的非洲军,此时正散布在从甘布萨尔赫到哈勒法亚近百公里长的沙漠上。隆美尔对他说,非洲军和意大利第20军将“包围和消灭敌人”,他没有惊动驻守当地的意大利沙沃纳师。当部队出动时,隆美尔错误地设想敌军全都在边境防御工事外。他希望将他们赶到塞卢姆战线的布雷区,迫使他们投降。克鲁威尔只好听命驱车进入埃及。
隆美尔在前线呆了一会儿,等待他的突击部队赶上来。但只剩30辆坦克的第5坦克团因汽油和弹药短缺,仍困在利比亚;阿雷艾特师因遭到南非旅的抵抗已停步不前;还剩56辆坦克的第15装甲师同样没有到达。隆美尔顾不上这些,他仍旧命令一个侦察营去占领哈巴塔,堵住这条“溃败”的敌军自利比亚高原出逃的惟一通路。但这个营却提出了由于缺乏汽油和弹药无法前进的困难。
种种挫折并未阻止隆美尔。黄昏后,他和高斯跨越铁丝网进入埃及。不久,他的小汽车方向盘折断了,警卫车落在了后边,装甲师的最后几辆卡车也已经在远处消失了,司机只好每走百来米就下车用脚把前轮踢正。最后,发动机也熄火了。天气非常冷,隆美尔和高斯被冻得瑟瑟发抖。这时,克鲁威尔从旁边经过,他通情达理地让他们上了他的指挥车。
代表着非洲装甲兵团的10名德国军官和5名士兵挤进了位于铁丝网英军一侧的一辆指挥车里,他们无法找到返回利比亚的缺口。隆美尔亲自把着方向盘,在铁丝网前徒劳地冲撞了一阵之后,只得熄火在车上睡觉。事实上,他们刚好置身在马达莱拉——英军前线司令部的北边!夜间,他们不时可以听到英军通讯车不时从指挥车旁经过,由于指挥车是缴获的英军车辆,过往的英军也就没有多加注意。天一亮,隆美尔立即发动了引擎,不一会儿便找到了缺口,众人总算安然回到了利比亚。
11月25日,隆美尔又像个连长一样,召集起掉队士兵,指挥他们冲向敌阵。他忽略了给特里艾斯特师下达任何指示,于是这个师继续前进,但他们不是朝着边境而是向埃尔阿德姆推进,那是威斯特法尔和司令部的驻地。
早上,隆美尔命令刚抵铁丝网的第15装甲师向北出击,“封锁住从西边扑向塞卢姆的敌军,并尽量扬起灰尘”。第21装甲师已从东边出击。白天战果并不辉煌。纽曼-西尔科的一个坦克团痛击了英军一个坦克修理厂。隆美尔指示第5坦克团放弃与腊芬斯坦会合,转而进攻西迪奥马。斯太芬已受了重伤,由迈尔德布拉斯少校接替指挥,坦克团剩下不到20辆坦克,并且失去了炮火支援。隆美尔的命令迫使他们跨过德军自己设下的雷区,去进攻敌人早已立稳脚跟的野战炮阵地。在1000米距离上,英军的25磅炮弹在德军坦克中开花了。到黄昏时,坦克团只剩下了10辆坦克。
临近中午,波查德中尉的机枪营到达了哈勒法亚东部海滨,这里依然控制在德军手中。突然,隆美尔出现在他们面前,并命令他们挖壕固守。在后来48小时里,这批人是最后看到隆美尔将军的德军士兵。在这以后,要想追寻狐狸的踪迹就不那么容易了。克鲁威尔直到第二天——26日,都未见到隆美尔。隆美尔驱车走遍了一个又一个疲惫的部队,如果碰上他们接到别人的命令,他总是把这些命令撤销。
11月26日,腊芬斯坦率全师出其不意地从埃及撤回到利比亚。隆美尔大发雷霆地下去进行调查,后来,他在战斗报告中刻薄地评论道:“事件仍旧没有得到满意的清查。”不过,事件却昭然若揭。在此之前的许多天,威斯特法尔曾狂躁地企图通过无线电告诉隆美尔,一场真正的危机正在威胁着他们的托卜鲁克战线。
一切都极为惊人。新西兰部队已从巴尔迪亚地区涌来,占领了托卜鲁克以南的大多数重要目标,包括德军激战后夺得的西迪雷日弗机场和巴尔哈姆德高地。威斯特法尔请求隆美尔和克鲁威尔派一个装甲师从后方进攻新西兰部队。
当隆美尔10点30分到达克鲁威尔在前线的指挥车时,局势已经令人绝望了。威斯特法尔送来的情报未能引起他的注意,而派来给他投递地图的飞机又被击落了。隆美尔还是执拗地坚持要首先消灭眼前的敌军。他又一次劝告克鲁威尔“扬起灰尘”以欺骗敌人守军,接着便和纽曼-西尔科的第15装甲师向北开向海滨,于晚上10点钟抵达巴尔迪亚,装甲车从巴尔迪亚守备部队那里重新补充汽油和弹药。
晚上,他驻在巴尔迪亚。腊芬斯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军阁下,我十分高兴地通知你,我和我的装甲师到了。”隆美尔目瞪口呆,他认为第21装甲师现在应该在埃及。“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他责问道。腊芬斯坦向他出示了威斯特法尔撤销命令的密码信。“骗子!”隆美尔叫道,“英国人肯定搞到我们的密码了。”
事实倒并非如此。威斯特法尔确实下达了这个大胆的命令。腊芬斯坦告诉隆美尔说:“11月26日下午,我们师接到命令,突围返回巴尔迪亚。”他17点动身,夜幕降临时突围回到利比亚,步兵和机枪手遭到了重大伤亡。夜间,威斯特法尔又用无线电通知第15装甲师:“目前还一时找不到总司令,装甲兵团司令部命令你立即出发,增援我们的托卜鲁克战线。局势十分危急,留神!”
隆美尔明白,腊芬斯坦的过早返回意味着他孤注一掷的突袭的告终。当他返回威斯特法尔停在埃尔阿德姆的指挥车时,仍在大发雷霆。后来,隆美尔宣布累了,要躺一会儿。当他再次在指挥车里露面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这是一次意味深长的沉默。由于隆美尔身边没带情报官,他对敌军兵力和部署的分析是完全错误的。隆美尔根本没有关注那些占地15平方公里的大型军需库,这是英军在“十字军远征”行动前直接在他眼皮底下修建的。
11月底,尽管从表面看来,他的前景暗淡,但隆美尔仍处于最好的精神状态。非洲军仅剩下40辆良好的主战坦克和20辆Ⅱ型坦克,而英军坦克数量已达到德军的5倍。从巴尔迪亚向托卜鲁克推进的新西兰师拥有80辆“圣瓦伦丁”和“马蒂尔达”坦克;英军第7装甲师经过两天休整,也投入130辆坦克,终于在11月26日突破包围圈;与新西兰部队沟通薄弱的托卜鲁克驻军也同样拥有70辆坦克。
11月27日,第15装甲师50辆坦克急速向西朝托卜鲁克推进了约32公里后,遭到了英军第22装甲旅的45辆坦克的狙击;下午4点,第4装甲旅的77辆坦克也到达了纽曼-西尔科的侧翼。第15装甲师陷进了一个死亡陷阱。但英军突然间放弃了攻击良机,开始向南撤退。原来,这时已经是黄昏,到了英军坦克“夜间会合”的时间。德军装甲师这才死里逃生。
另外,与英军指挥官不同,隆美尔一直斗志昂扬,他觉得自己又重新夺得了失去的主动权。“我认为我们已经度过了严峻的时刻,”也就在11月27日,他迫不及待地写信告诉露西:
我自然安然无恙,4天以来,我们连续在沙漠上进行着激烈的反攻,甚至连脸都没洗过一次。然而我们的胜利是辉煌的……新的行动计划已经开始。
当天,隆美尔让非洲军司令部派一名参谋到甘布特机场接受指示。克鲁威尔带着拜尔莱因亲自驾车赶往甘布特。隆美尔下达了未来作战的指示,主张从后方包围新西兰军队。克鲁威尔为避免分散装甲师,决定从东边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迫使新西兰部队退守托卜鲁克。第二天,他把全部时间都用于勘察地形。晚间,隆美尔又给他送来一个新计划,并命令两位师长第二天早上来见他。但腊芬斯坦在半道上“被英国人抓走了”。
11月29日,非洲军又开始了新的行动。清晨,第15装甲师继续沿着卡普措堡向西推进,右翼紧跟着第21装甲师。克鲁威尔给他们指定的目标是埃尔都达和贝尔汉姆德的制高点。仅剩10辆主战坦克的第21装甲师不久便被迫停止前进,而拥有31辆主战坦克和20辆Ⅱ型坦克的第15装甲师进展顺利。隆美尔的计划得以付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