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隆美尔带着全排出发了。在村子附近,他们突然遭到法军的射击,隆美尔立即吩咐手下原地待命,自己带一名军士和两名士兵继续前进。透过浓雾,依稀可以看见一道高耸的篱笆,里面围着一家农舍,有一条小路与另一家农舍相连。在转角处,隆美尔终于看清对手是二十多名法军士兵,他们站在路的两旁,而连他自己在内总共只有4个人。
虽然这是头一次参战,但隆美尔毫未迟疑。如同在以后历次战斗中所表现的那样,他当机立断,率先开火,与三名同伴立即就地射击。几名法军士兵应声倒下,其他法军赶忙卧倒还击,猛烈的火力压得隆美尔无法抬头。这时,他手下的其他士兵听到枪声后迅速赶了过来。
隆美尔命令一半人以火力掩护,同时指挥另一半人带着麦秆接近小屋,把麦秆点着后扔进小屋和马厩中。就这样,隆美尔率部突破了敌人的抵抗,与残敌展开了逐屋争夺战,直到把村内的敌人全部肃清。虽然这只不过是一次规模很小的战斗,但它充分展示了隆美尔的勇敢果断的战斗风格。为此,隆美尔荣获了第一枚二级“铁十字勋章”,并成为他的营长在执行艰难任务时所倚重的部属。
此后,他全身心地投入战斗,甚至连生病也仍然坚持战斗。只要一有机会,他总是采取先发制人的攻击行动。1914年9月24日,在瓦伦尼斯,隆美尔用一支空步枪孤身与3名法军士兵奋战,不幸被一颗流弹重创左腿。1915年1月13日,他伤愈后,立即离开医院返回了第124步兵团。这时,正值阿贡纳斯森林里令人疲惫的堑壕战打得难解难分。
1月29日,在德军发动新的攻势前,他带着一个排,爬过纵深约100米的布满带刺铁丝网的峡谷,闯入法军主阵地,占领了4个地堡,然后凭借这些地堡打退了法军一个营的连续反攻。在敌军即将发起一次新的进攻之前,他又带着手下士兵顺利撤出了阵地,伤亡不到12人。
这一勇敢行动使他又获得了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授予一个中尉如此高的荣誉,在全团还是第一次。在其后的军旅生涯中,他屡次出入危险境地,却始终能够获得最大的战果。这不能不说与这时培养成的雷厉风行的战斗作风密切相关。
1915年1月底,隆美尔第二次负伤,一块弹片划伤了一条腿的胫部。9月,他晋升为连长。他开始盼望自己能被派往新开辟的土耳其战场,甚至学起了土耳其语来。他哥哥卡尔正在土耳其方向上作战。然而,10月,基于隆美尔具备应付危险和独立作战的本领,他被调到新组建的伍尔登堡山地营任第2连连长。
伍尔登堡山地营编制特殊,全营共辖6个步兵连和6个重机枪排,比普通步兵营的规模要大。全营官兵首先在奥地利接受了严格的山地战训练,然后在国内一个秘密基地强化训练了近一年。1916年11月下旬,该营奉命开往罗马尼亚前线,编入著名的亚尔宝兵团,参加正在那里展开的激战。
同时,伍尔登堡山地营从不以整个营参战,而是根据具体任务编成数个战斗小组,各小组分别承担特定的任务,小组指挥官享有充分的自由权,每天只需向营长报告一次。这种特种突击部队正好适合隆美尔的特长,他奉命指挥一个战斗小组。在即将赶赴紧张的战斗之际,11月27日,隆美尔竟然征得上级的同意,匆匆赶回但泽与露西小姐举行了婚礼。
新婚燕尔的露西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仪容端庄,漂亮大方。露西勤奋、勇敢、坚强的性格,使她最终成了一名杰出军人的好妻子。时年,她正好22岁,小巧玲珑,长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隆美尔刚过25岁,笔挺的身材,一头金发,满怀冲动。隆美尔对妻子十分忠诚,渴望和她一起过安宁的家庭生活。返回战场后,他们又恢复了通信联系。在繁忙的战事间隙,隆美尔不断鸿雁飞书,以表达自己的爱情,夫妇俩几乎每天情简往来不断。
新婚返回前线后,隆美尔立即全身心地投入了战事中。1917年1月8日夜里10点,隆美尔指挥一支从各连抽调的士兵组成的先遣队趁着夜色开始了行动,当时气温已是零下11℃。他们悄悄潜入罗军后方约10公里的戈根斯特村,忍着刺骨寒冷潜伏在村外的野地里。深夜,敌人全部入睡了,隆美尔突然发起了攻击,四百多名罗军官兵全都睡眼惺忪地做了俘虏。
7月,山地营短期调防到法德前线,随后又重返东部前线。8月10日,就在重返东线战场的第二天,隆美尔第三次负伤,一颗子弹从后面穿透了他的左臂,但他不顾自己的伤势,仍然坚持战斗了2个星期。9月26日,山地营奉命调往另一个更为紧迫的战场——意大利北部。
德军统帅部组建了第14集团军,由奥托·冯·贝洛将军指挥,开往伊松索前线增援奥军。与法国战场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截然不同,意大利北部山峦叠嶂,峭壁陡立,地势险要,谷深流急,迷雾重重。这种战场环境令人望而生畏。意军的每一发炮弹都有可能使德军士兵死无葬身之地,空中呼啸的弹雨溅起的岩石碎片,无论碰到谁身上也会非死即伤。贝洛将军计划从托尔米诺附近实施主要突破,直插河南岸的意军主要防线,最终将意军消灭于伊松索河地区。
这条防线上的蒙特山、库克山、科罗弗拉山脊和1114高地等重要制高点高耸入云,并由几万名意军分别重兵把守,配备有先进的大炮。或许天公做美,瓢泼大雨帮助贝洛将军隐蔽了进攻行动,但山涧小溪汇集而成的汹涌洪流,也把忙于备战的官兵及运输物资的牲口无情地卷进了死亡的深渊。来自巴伐利亚、西里西亚及斯瓦比亚地区各部队的指挥官们,都争先恐后地请命攻占高地,特别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更是跃跃欲试。因为这将为他们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誉。
11月23日,进攻发起的第一天。当夜幕降临时,德军的进攻被意大利守军的防御工事所挫败。隆美尔和部下攻占科罗弗拉阵地的战斗异常激烈。据营长西奥多·斯普诺塞少校的战斗报告称,攻击部队面对的是意军构筑的坚固的混凝土炮兵阵地,其全部由顽强的机枪手掩护,向南和向西进攻都严重受阻。当夜,隆美尔侦察了敌人的防御工事,发现了一个突破口。第二天,天刚拂晓,他率领先遣队首先插入意军防御前沿,3小时后攻克了库克山。当意军发现隆美尔突然出现在自己阵地后方,顿时陷入一片恐慌,整个战线迅速崩溃,德军步兵趁势从突破口蜂拥而入。
然而,在评功论赏时,巴伐利亚部队的费丁南德·舒尔纳中尉由于一马当先,夺占了1114高地,被授予了德军的最高勋章——“功勋奖章”。这一不公正的做法令隆美尔大为恼火,因为他自认为这一荣誉非己莫属。战后他曾正式请求军史家对这一记录进行适当修改,甚至主张由帝国政府印发一份补充说明,详尽记载他和部下的功劳,特别要阐明意大利守军中的40名军官和1500名士兵是怎样向隆美尔中尉投降的;隆美尔是如何与两名军官及为数不多的几名士兵冲在队伍的最前面的;意军士兵是怎样围住并拥抱隆美尔,并把他扛到肩上以庆祝他使他们结束了战争。这种充满自豪感的要求,也正是隆美尔的性格特点。
愤怒之余,隆美尔将视线盯住了另一次机会。贝洛将军明确许诺,第一个登上意军阵地最高点——高达1800米的蒙特山的军官将获得“功勋奖章”。隆美尔决心实现愿望。他从俘虏嘴中了解到,蒙特山阵地由意军一个团防守,而他自己手下只有100余人,6挺重机枪。但他还是决定冒险发起进攻。黄昏时分,经过数小时的激战,他率部攻到了蒙特山最后一个山脚下面。
此时,他和部下都已疲惫不堪,但他仍下令催促他们一个劲地往上冲。埋伏在岩石后面的意军士兵不断地用机枪猛扫。所有迹象表明,意大利守军是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块重要阵地的。隆美尔下令机枪手们集中扫射,枪弹连同击在岩石上溅起的碎石片,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威力,压得敌人无法还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势头,士气低落的守军被迫走出了掩体,缴械投降。25日11点,盘踞在山顶上的最后120名意军也放下了武器。这样,隆美尔仅仅付出了1名士兵的生命,便赢得了巨大的胜利,俘虏了35名军官和1200名士兵。他洋洋自得地站在山顶上,命令手下发出信号弹,表明主峰已被夺占。
第二天,集团军参谋长鲁登道夫将军却宣布,蒙特山是由勇敢的西里西亚连长瓦尔特·斯奈伯中尉夺下的,“功勋奖章”应授予斯奈伯。实际上,斯奈伯攻占了另一座山头。隆美尔再次与最高奖赏失之交臂,他简直气疯了。他向顶头上司斯普诺塞抱怨,少校只能当面劝他忘掉这一不快,暗地里向上级反映了实情。愤怒到了极点的隆美尔越级向贝洛将军写了一份正式控诉书,结果是泥牛入海。
两度的不公正和失望并未抹杀隆美尔的战斗热情。防线被突破后,意军斗志全丧,开始了一溃千里的大逃亡。德军趁机紧追不舍。斯瓦比亚营是整个集团军的先遣营,而隆美尔先遣队又是该营的前卫。隆美尔始终紧紧尾随在意军溃逃部队的屁股后面。他进一步发挥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充分施展了迂回和渗透战术的优势,虚张声势,使得本已高度紧张的逃敌更加恐惧不安,精疲力竭。
11月7日,隆美尔率部攻占了一个4700米高的山隘口。11月9日,他又向守军发起了正面进攻,再次抢占了另一个山隘口。随后,开始了攻克隆格诺恩镇的战斗。隆格诺恩镇是意军山地防御体系的中坚,由一万多名意军重重把守,但隆美尔再一次用无可争辩的事实,展示了自己的英勇无畏和坚忍不拔的精神。
首先,隆美尔率部沿着一条又窄又深的山谷向隆格诺恩镇急进。这是一条已遭到严重破坏的羊肠小道,紧贴着陡峭的山岩,旁边就是深谷,谷底上空有一座长1700米的摇摇晃晃的小桥。隆美尔率部迅速通过了这条通道。但当他们进抵距隆格诺恩镇约1000米时,横亘在部队与守军之间的皮尔弗河阻断了前进的道路。意军发现了隆美尔,随即用机枪猛烈扫射,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巨响,守军炸毁了河上惟一的桥梁,企图阻挡德军的进攻。
透过望远镜,隆美尔看到大量的意军正在河对岸匆匆向南溃逃,整个镇子都被部队和装备挤得水泄不通。他立即命令1个连和1个重机枪排随自己顺流而下。稍后,18名德军士兵冒着密集弹雨,抢渡过了水流湍急的皮尔弗河。到下午16点,德军源源不断地渡过河,在离镇南端不远的河岸处构筑起阵地,封锁了从镇里通向外面的公路和铁路。
夜幕降临后,隆美尔率5个连抢渡过河,随即率不足1个排的兵力向镇子挺进,不料误闯入意军重兵防守的街垒中。意军指挥官发现隆美尔只有25人,便大胆命令机枪手抵近猛烈扫射,德军无处躲藏,顿时死伤大半。无奈之下,隆美尔只得下令暂时撤退,但意军穷追不舍,局势非常危险。狼狈逃散的德军士兵不是被歼就是被俘,只有隆美尔借助黑暗孤身逃离了险境,在镇南与部下重新会合。意军追兵先后组织了6次进攻,但每次都被隆美尔的机枪手们打得仓惶而逃。事后,他回忆此事仍然心有余悸,“猛烈的火力简直令每个人心惊肉跳”。
为防止敌人趁黑夜从侧翼包围攻击,隆美尔下令放火烧毁沿路的房屋。熊熊大火把整个战场照得一片通明,如同白昼。这种野蛮的侵略行径后来演变成了他的拿手好戏,在他的军事生涯中屡用不辍。深夜,斯普诺塞少校率领的营主力和奥军一个师的援军赶了上来,隆美尔的小分队这才转危为安。
11日拂晓,德奥联军发起了总攻。隆美尔冲在最前面,迎面碰上了昨夜被俘的部下舒尔菲中尉,其身后跟着几百名意军官兵,手摇各色旗帜。中尉带来了由意军司令部签署的投降书,驻守隆格诺恩镇的意军一个整师近万人全部缴械投降。隆美尔和先遣队立下了汗马功劳。战斗一停,隆美尔和他的勇士们筋疲力尽,倒在意军营房里的床上,像死人一样沉入了梦乡。
1个月后,德皇颁布嘉奖令,授予了隆美尔“功勋奖章”,作为对他突破科罗弗拉防线、攻克蒙特山、占领隆格诺恩镇等辉煌战绩的奖赏。隆美尔总算如愿以偿,渴望已久的礼物——至高无上的“功勋奖章”终于到手了。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镶金的灰蓝色珐琅质十字勋章,系在一根银灰色的绶带上,闪着耀眼夺目的光彩。从此,隆美尔总爱把这枚象征战功和荣誉的“十字勋章”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当然,这也引起了同事们的嫉妒。
隆格诺恩战斗成了隆美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最后一仗。1918年1月7日,他奉命离开战场休养。作为凯旋的英雄回到国内,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礼遇。不久,他被派往驻防佛日山脉以东阵地的第64集团军任参谋。当时,德军已是江河日下,只在西线作困兽犹斗。对于渴望征战再立新功的隆美尔,终日坚守堑壕无所事事,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痛苦。他眼巴巴地看着别的部队在疆场上纵横驰骋,恨恨地写道:“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再回到山地部队,而被调到高级司令部任职。”
由于穷兵黩武日久,德国国内政治和经济形势严峻,无力再继续支撑战争。1918年11月11日,德皇威廉二世被迫接受了停战。隆美尔目睹了由德国点燃起来的战火,终将德意志第二帝国自身焚成了灰烬,威廉二世的皇冠也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