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按计划进行,反攻部队使用了刚缴获意大利人的15辆坦克和许多大炮。德国人措手不及,被迫后退10英里。大批的人被游击队俘虏,其中包括一名中校。当这名中校得知游击队的战车是从意大利人手中缴获的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喔,可爱的意大利人!”
德国人后撤之后,奈雷特瓦河对岸,意大利人派来的15 000名切特尼克以为游击队正在往北追击,无暇顾及他们。却不料,一天夜里,一支小小的游击队的突击队悄悄渡过河,仅仅3分钟,攻陷了他们的一座碉堡,迅速建立了桥头阵地,对岸整装待发的部队就着原已破坏,但还可利用的铁桥,铺上木板,冲过河来。到天亮时,切特尼克已溃不成军。对岸已被游击队控制。所有的人,包括伤员和难民都安全到达河对岸。这一战役使切特尼克从此一蹶不振。
过河之后,战斗部队立刻向黑塞哥维那和门的内哥罗推进。一方面发展自己的势力,一方面截断德国人去马其顿的通路。
德国人看出了游击队将给他们造成的威胁,因此,立刻组织了又一次攻势,即第五次攻势。
但是,这时盟军方面也看清楚了,南斯拉夫真正抗击德意侵略者的到底是谁。德拉扎·米哈伊洛维奇并不像他们过去认为的那么英勇,英国政府因而决定派一名观察员前往解放区。这名观察员是加拿大人威廉·琼斯。琼斯少校是在一个夜晚空投到利卡的。在最高指挥部,少校通知游击队,近期内,英国将派一个军事代表团驻最高指挥部。这时已是1943年5月中旬。
为了等代表团,最高指挥部在12个敌人师团的包围中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刻仍未实施突围。当代表团的6名成员降落时,指挥部已设在战斗空前激烈的杜米托尔山。牛津大学副教授威廉·迪金上尉是这个代表团的团长。
最高指挥部随同主力部队终于突了围,但也遭到了很大的损失。突围过程中,一名抬担架的意大利俘虏逃跑了。德军从他嘴里了解到铁托在哪里。因此,铁托的周围遭到了德国人猛烈的炮击。在他旁边一颗炮弹爆炸后,他觉得胸部受到了打击,开始还以为是弹片击中了心脏。可是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似乎又没什么感觉了。他爬起来,察看周围。警卫员久拉倒在一边,已经死了;他的狼狗卢克斯也死了,它是在铁托卧倒后趴在铁托的头上,掩护了铁托被炸死的。这条狗是从德国人那里捉来的,铁托将它训练得很听话,它只听铁托用德语对它下的命令。
铁托来不及伤感,他站起来去捡他的自动步枪,觉得左臂麻木,却没在意。过了很长时间后,那只手越来越不听使唤了。他穿了件紧身毛衣,血凝结在里边,脱也脱不下。只见外套上有一个弹孔。这才明白,他负伤了。他自己也记不清是过了一天还是二天,才有大夫来看他的手臂,那时手臂已经发紫了。他们后撤时,别人想帮忙扶他一把,却总是抓了这只受伤的手臂,抓一次痛得他冷汗直冒。铁托不得不一次次告诉他们:“请抓另一只手。”
英军代表团的斯图尔特也在这次战役中被打死。团长迪金负了伤。
突破包围后,这些英国人不顾险恶的战争局势,竟然兴致勃勃地欣赏起杜米托尔山及黑湖周围的风景来了。他们跟着最高司令部一起走,经常看到铁托在行军途中不时弯下腰,挖一种草,放到嘴里嚼。英国人感到很奇怪,一位盟国军队的司令天天在吃一种什么草。不久,他们也尝到了饥饿的味道,就学着铁托一样也去挖草吃。英国人不太会辨认,结果最终把肚子吃坏了,战斗期间,吃足了苦头。
主力部队冲出包围圈后,担任后卫任务的第3师才撤离战斗区。第3师在萨瓦·科瓦策维奇指挥下,掩护着几千名伤员撤退,行动极为缓慢,如不迅速赶上主力,仍有被包围的危险。在此情况下,有些人向铁托建议,命令第3师将伤员隐藏好,迅速追上来。铁托心情十分沉重,他沉默不语。第3师告急的电报一份接一份。同志们再度建议:在这种危急时刻,牺牲那些本来就没有生还希望的人,而救出几千名年轻的战斗部队,不能说是不人道。同志们的建议一次次提出,最高司令非拿出决断不可了。他说:“同志们,我作为最高司令、作为党的总书记、作为一个人,都下不了这个命令啊!”
英雄的第3师也不愿留下伤员不管,他们仍在顽强地拖着队伍前进。疲倦已极的战士们渡过苏捷斯卡河,略微松了口气,这里似乎一切都很平静,风景仍然是那么优美。当他们准备去林中扎营时,突然,从山上的暗堡里,德国人朝他们开火了。第3师中了埋伏。后撤和溃散都意味着死亡。此时此刻只有向敌人进攻才有一线生机。师长萨瓦·科瓦策维奇发出了命令。同时,他自己带头向敌人的碉堡冲去。一半的人被机枪射倒。战士们前仆后继,一共炸毁了30多个碉堡。就在部队冲到山顶时,一颗子弹击中了科瓦策维奇的头部,师长英勇牺牲。他的侄儿,只有14岁的特拉龚也被打死。群龙无首,这场战斗是突然遭遇上的,部队顿时陷于混乱。德国人趁机跳出阵地,朝山下扑来。
山下是行动缓慢的伤员队伍。德国强盗开始惨无人道地残杀伤兵了。伤兵队伍中一名第5旅的战士正守护在他妻子旁边。他妻子的大腿被打断了,看着德国人朝他们冲过来,战士举起枪,他把一颗子弹打进了妻子的太阳穴,第二颗子弹打进了自己的太阳穴。
人民解放军在敌人第五次进攻中虽然遭受了严重损失,但是队伍却并没有因此而缩小,各个地区加入部队的越来越多。
最高指挥部得到一份情报,谈到意大利发生政变的事。报告推测意大利有可能不久会投降。铁托想到,如果意大利投降了,而游击队只在跟德国人周旋,那境内的意大利人就有可能携带武器逃跑。为了得到这批装备,铁托下令对波斯尼亚中部发动进攻。这一招果然是高招,对游击队后来的发展极为有利。
同一时期,铁托接到了莫斯科一封电报:由于高度集中的国际组织形势已同各国共产党进一步发展的要求不相适应,建议解散共产国际。南共政治局委员们代表中央复电莫斯科,完全同意这个建议。
也是同一时期,英国政府增派了一名准将参加驻最高指挥部的代表团,他是苏格兰人菲茨罗伊·麦克莱恩。
1943年9月,意大利宣布投降。南境内15个意大利师解除了武装,人民军队的装备得到大大充实。
3 第二次反法西斯会议
1943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大转折的一年: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沙漠之狐兵败北非,意大利宣布投降。希特勒的失败已成定局。
在南斯拉夫国内,人民军队和游击队胜利地击退了法西斯的多次进攻,解放了一半以上的国土,队伍已经发展到30万人。在大好形势下,南共中央决定召开第二次人民解放反法西斯会议,讨论建立新的全国的临时政权。
10月,苏美英三国外长将在莫斯科会晤,铁托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将南斯拉夫的立场通知莫斯科:
关于南斯拉夫问题,南斯拉夫反法西斯委员会和人民解放军宣布:一、既不承认在国外的南斯拉夫政府,也不承认在国外的国王,因为他们开战以来一直支持通敌分子米哈伊洛维奇,所以对南斯拉夫犯有叛国罪;二、不允许他们回国,他们回来即意味着内战;三、人民要求在解放委员会的基础上建立一个民主共和国;四、现在惟一合法政府是反法西斯会议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委员会。
但是,三国外长会议并没有讨论南斯拉夫问题。南斯拉夫决定,第二次反法西斯会议如期举行。
会议在雅伊策召开。雅伊策是座波斯尼亚的古城。会议召开前夕,德国人轰炸了这个古城。飞机来时,铁托躲进了他办公室附近的一个防空洞里。空袭过后,急救车送来了一名被炸伤的战士,他的肚子炸破了,外科医生马上给他动手术,铁托亲眼见到了这个悲惨的场面,因为是他扶着这个小伙子的头进行手术的。开刀根本没有麻药可用,小伙子不愿让人看到他的痛苦,忍着痛一声不吭,然而他浑身都湿透了。铁托安慰着他,心里却如刀绞。不大一会,小伙子终于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将头一歪,死在了铁托怀里。
开会前三天,又传来了洛拉·里巴尔牺牲的消息。他当时已奉派去意大利转赴开罗,任驻盟军军事代表团团长。恰好有一架乌斯塔沙的飞机投诚到了解放区。代表团决定乘这架飞机前往赴任。随同一起的还有几名英国人。铁托嘱咐他们起飞时间必须绝对保密,未得到他的命令就不要离开利弗诺机场。但是代表团没有照铁托说的办,他们飞到了格拉莫奇波列,准备从那里再起飞。敌人间谍已经知道了飞机的去向,并通报了敌军。当代表团成员正准备登上飞机继续航行时,一架德国战斗机突然飞临机场,它向登机的人群俯冲下来,投了2颗炸弹。洛拉·里巴尔和两名英国军官,一名游击队员被炸死。不幸的是,一个月前,洛拉的弟弟画家尤里察也在门的内哥罗作战牺牲了。
自从铁托担任南共总书记,从苏联回来,第一次接触洛拉·里巴尔开始,就一直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他可以说是铁托一手培养的,对铁托也非常尊敬。失去了他,对铁托真是一个可怕的打击。可是他还有更加悲伤的事情要办。同志们决定,由他向洛拉的父亲伊万·里巴尔报告死讯。
老里巴尔曾是亚历山大国王政府的议会议长。开战以来一直致力于民族解放运动,这时刚从斯洛文尼亚前来参加反法西斯会议。洛拉在赴开罗前曾交给铁托一封信,并嘱咐说:“当你认为必要时,就把它交给老头子。”
信是封好的。铁托决定拆开看看。洛拉写这封信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那口气有一种诀别的意味。首先他向父亲问候,接着谈到了弟弟的死,并安慰他不要太难过。最后说:“亲爱的爸爸,要是我在某地遇到不测,请别过分悲伤,而要想想你还能给同志们什么帮助。”铁托看了这封信,悲痛难忍,他觉得此时此地还是不把这封信转交为好,它太令人心碎了。后来这封信也一直未转交。
这里有必要介绍洛拉另一封没有送达的信。那是写给他的未婚妻,贝尔格莱德大学学生斯洛博达·特拉伊科维奇的。他写道:“我惟一的最亲爱的,写这封信时,我满心希望你永远不会收到它,我们俩将再次见面,永远在一起……”这也是一封类似诀别的信,他担心自己遭到不幸,所以预先给自己心爱的人留下临别的遗言。信是他托一个朋友保存的。如果战后他活着,那就不必交给斯洛博达了。但是斯洛博达也没有活到战后,她们全家人被德国人赶进毒瓦斯汽车,惨遭杀害。战后朋友将信交给杰吉耶尔,杰吉耶尔本打算拿给铁托看的,但是当铁托谈到战争中死去的同志表现出深沉的悲痛时,杰吉耶尔也不打算将它交给铁托了,他知道铁托对洛拉的感情之深。这是后话。
铁托把伊万·里巴尔请来,将这个沉痛的消息告诉了他。老里巴尔难过得欲哭无泪,过了好一会,才说:“尤里察离这里远吗?他知道洛拉死了吗?这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铁托这才知道,老人现在还不知道他第二个儿子的死讯。这真不知如何是好,这种双重的打击谁人受得了啊!可是隐瞒也是做不到的。铁托不得不告诉老人:“一个月以前,尤里察在门的内哥罗牺牲了。”
老人仍然坚强地挺住了,他抱住铁托,只说了一句:“我们的斗争多么艰难啊……”
洛拉的遗体运到雅伊策,当晚为他举行葬礼。一营士兵站在广场上为他送行。最高司令部的成员都来与战友告别。伊万·里巴尔用他苍老而坚定的声音说道:“从今以后,不管为祖国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在所不惜……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这个国家的人民进行解放斗争。”
反法西斯会议如期召开。代表们从全国各地赶来,他们中有的人来开会需要穿过敌占区,不得不沿途带着武器,边打边走。最远的代表且战且走,步行了二百多英里赶到会场。
第二次反法西斯会议对南斯拉夫未来命运具有重大意义,它奠定了战后南斯拉夫国家政权的基础。后来,会议开幕的那一天,11月29日就定为南斯拉夫国庆日。
会议决定,人民委员会为人民解放反法西斯会议的执行机构,起临时内阁的作用。同时宣布,剥夺在伦敦的流亡政府的一切政府权力,国王及其王室成员禁止回国,国家政体留待战后决定。会议向美国政府请求,冻结南在美的黄金储备。这批黄金是运到美国以防被德国劫夺的,而现在流亡政府正在动用它作私用。会议还根据斯洛文尼亚代表的建议,授予铁托南斯拉夫元帅衔。
会议选举了主席团和人民委员会。德高望重的民主党党员伊万·里巴尔当选为反法西斯会议主席,铁托被选为人民委员会主席和国防委员,卡德尔被选为副主席。临时政权成员中还有很多宗教民主党派人士。
与此同时,盟国三巨头在德黑兰召开会议正式承认了南斯拉夫游击队为盟军。
南斯拉夫方面事先并没有将雅伊策会议的决议通知这些大国,因此,他们得知这一内容时,已是决议通过,并公布之后的事了。莫斯科的初步反应是不满,认为这会使西方担心反法西斯运动演变成了共产主义运动,从而影响开辟第二战场。但是不料,西方虽然一开始也很吃惊,毕竟它们还是看到了南国内力量对比的现实,它们不得不迁就既成事实,何况它们都以为铁托的决定是得到斯大林同意的,没必要跟苏联闹别扭。因此,西方对此的批评并不怎么激烈。苏联看到西方反应如此温和,便立刻改了调子,转而承认这一事实。同时决定派一个军事代表团到南斯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