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铁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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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涉世之初(2)

卡拉斯的工场统共只有六人:两个工匠,四个徒工。可这在当时的克罗地亚,就算是个较大的工场了。约瑟夫到了这里感到很满意,学徒们白天一起干活,晚上挤在一起睡觉,关系很融洽;吃得也不坏,早餐常常是牛奶,咖啡加一块面包,每个星期天,还有一顿丰盛的午餐,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有了学习的机会。

锡萨克镇有所徒工学校,约瑟夫每周两个晚上都要去那里学习,学地理、历史、语文等课程。自参加徒工学校的学习之后,约瑟夫对读书产生了兴趣,无论什么书,拿到了就读,小说也好,游记也好,教科书也好,没有他不喜欢看的,尤其是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更是爱不释手。要租书看得有钱,约瑟夫就靠替别人修锁配钥匙挣点钱换书看。光有了书,没有时间也不成。工场里工作12小时,每周还要上两次学,那书就只好利用工作时间偷偷看了。有一天,约瑟夫给车床上了把新刀,他把车床开动后,便拿出书来,给大伙儿读福尔摩斯的故事。惊险故事人人都爱听,连那个派出去望风的学徒也被故事所吸引,忘了自己的职守。老板进来了,别的徒工都悄悄地装出在干活的样子,惟有约瑟夫还在起劲地读,竟不知道老板已走到了他的背后。恰巧,这一刻,那把新刀又被卡断了。老板卡拉斯火从心上起,劈脸给了约瑟夫一巴掌。

这一巴掌使约瑟夫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尽管他的学徒期只差个把月就满了,但他仍不愿意在这里屈膝求生。约瑟夫从工场里跑了出来,躲在一家砖厂栖身。卡拉斯向当局报告了这件事。按照法规,学徒出逃是有罪的。宪兵很快找到他,并把他送进了监狱。

卡拉斯知道约瑟夫被抓,他于心不忍,每天给狱中送去饭菜,并到处给他说情,让监狱放他出来。随后,又让他继续学艺,直到满期出师。约瑟夫出师后,他独自一人干的第一件活就是为地方法院造楼梯上用的铁栏杆。

这个时期,卡拉斯的工场先后来过两位工匠,他们对约瑟夫的成长道路或许起过重要的诱导作用。

一个是从萨格勒布来的施米特。他相貌英俊、性格和善,喜欢围一条红围巾。他不像别的工匠喜欢在学徒面前摆老谱、逞威风,学徒们都愿意跟他接近。他肚子里装的那些材料,对约瑟夫他们来说,总感到是那么有趣:什么新发现的彗星、法国的雷诺汽车、莱特兄弟发明飞机、飞行家法曼的冒险经历,等等。1909年“五一”节的前一天,他又告诉这些徒工们:“五一”是工人阶级自己的节日,我们应该把工场打扮漂亮点,庆祝一番。所有的徒工中,对施米特最尊敬的要算约瑟夫了,他总是个别找他问好多事情,从中学到了不少知识。施米特只呆了很短时间就离开了锡萨克。

另一个叫格斯派列奇,他不像施米特那样温文尔雅。此人长得身强体壮,擅长摔跤,个性也比施米特更有对抗精神。他一来就教卡拉斯的这帮学徒们学古典式摔跤。这个人交际很广,约瑟夫他们不久发现,他经常出入镇上一家叫“猎人号角”的啤酒店,跟其他一些工人,主要是印刷工人聚会。

按老规矩,学徒工是不许出入啤酒店的,但卡拉斯有时喜欢差遣他的徒工们为他打酒,这样约瑟夫他们才得以乘机观察格斯派列奇那帮人在商量些什么。原来,他们在筹划组织工会。工会在克罗地亚早有组织,甚至社会民主党也早就建立,但锡萨克还没有,地方当局查禁得厉害。格斯派列奇等人借酒店一角,把工会筹建起来。酒店老板只要你喝他的酒,从不过问你在干什么。但酒店毕竟不是工会活动的好场所。一是喝酒要付钱,二是喝了酒往往就很难讨论正经事。因此,工会一经成立,便立刻在外面建了座简陋的活动场所——工人之宫。格斯派列奇利用它作为团结和教育工人的阵地。约瑟夫他们也可以出入其间了。

格斯派列奇看来是一位社会民主党人,他交给约瑟夫的任务就是推销火柴,将收入的百分之五捐给社会民主党的报纸《自由之声》。约瑟夫正是通过这些报纸和格斯派列奇带来的其他宣传品,才第一次接触到工人运动的理论和实践。这个时候他开始意识到,无产阶级必须为争取自己的政治权利而斗争。工会活动打开了约瑟夫的眼界,他热望加入工会,赞同社会民主党的观点。这点初步萌发的政治觉悟促使约瑟夫·布罗兹打算离开锡萨克,周游世界。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应到一个更广阔的天地里去。当然,促使他离去的还有另外的、现实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想学到更多的手艺。做一个锁匠必须懂得各种各样的机械活,锡萨克偏处一隅,久呆下去会成井底之蛙。

离锡萨克最近的大城市是克罗地亚首府萨格勒布。这里工厂的设备与卡拉斯工场的设备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通过几位过去曾到锡萨克工作过的师傅们的帮助,约瑟夫在市内一条主要大街上的哈拉曼那机械厂找到了工作。很快他又惊喜地发现,就在同一条大街上有工会的“工人之宫”。来到此地只几天,约瑟夫就去“工人之宫”,走进设在那里的五金工人工会办公室,申请加入工会。跟着又去申请加入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社会民主党。社会民主党发给他一张党证和一枚徽章。徽章上是两只手紧握一把锤子。意气风发的约瑟夫将此看作他生活中的一座里程碑,感到非常光荣。

一经参加组织,约瑟夫就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组织活动中去。工会办公室是他每天必去之地,他喜欢在那里与工人们聊天,或者是去看书。此时,约瑟夫生平第一次参加政治活动,高举红旗在大街上游行,抗议政府当局对人民、特别是对工人的迫害。

在新的工厂里,约瑟夫的操作技艺日臻熟练。他工资虽不多,每天挣2克朗30赫拉,但毕竟只有他独自一人,消费不高,到他准备返家时,手头竟还存了30克朗。这样一来,他终于可以圆了自己多年的梦——买套新衣服穿。一直到老年,铁托都很注重服饰,这一点成为他个人生活中别具生趣的特色。

新衣服花了他20克朗,那是准备返家时给家人们一个惊喜的。他把它放到寝室,到工厂向工人们道别后,再回来看时,衣服已经不翼而飞。约瑟夫感到非常懊丧,他实在不愿意再穿上那套做工的破衣服回家见乡亲们。不得已,只好再花4克朗在旧货店买了套旧衣穿上。临行前还给亲人们买了些礼物,他觉得他已是独立谋生的人了,总还要个体面。

这年12月,约瑟夫回到了家乡,遍访了他所熟悉的亲友和旧地。

在家的日子一如昨日,生活仿佛停滞了。时间一长,坐吃山空,家里渐渐有些闲话了,他又不得不外出谋生。

这次他去的是斯洛文尼亚的首都卢布尔雅那。此时,全国经济处于萧条时期,想找工作,谈何容易!他找了好几家工厂,没一家愿意收他的。卢布尔雅那看来不行,只有另寻别地。他想去的里雅斯特,可是口袋里空空如也,路上带的钱早就花光。此地离底里雅斯特尚有60里,坐火车没钱,只好走路。时当冬天,路途又是山地,约瑟夫在雪地里硬是拼了3天才到达底里雅斯特。那份酸楚,铁托到老也没有忘记,他回忆说:“在我的旅程最后一晚所停留的村子里,我睡在牛棚里,有条母牛找盐吃,乘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衣服咬成碎片。”

尽管的里雅斯特很大,它的海运业很发达,可是要找个工作,同样困难。幸亏约瑟夫参加了工会,凭着这层关系,他从底里雅斯特市工会组织得到了失业救济,不致饿肚皮。约瑟夫从此对工会的作用认识更加深刻了。

在街上奔波了10天,工作仍然没有指望。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打道回府。当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时,家里的反应不难想象。

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约瑟夫不能,也不愿在家里呆太久,他只休息了几天,又重新出去。

约瑟夫来到他较为熟悉的萨格勒布,在一个机器修理厂找到份工作。

第一个周末,他领到了工资,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缴清以前欠下的工会会费。他已经是个自觉的工会会员,并热衷于工会活动。

时当“五一”节,约瑟夫投入到组织“五一”大游行的工作之中。他们提出的口号是要求发放救济金和老年抚恤金。游行队伍人多势众,以致警察没敢来干预。几个星期之后,工会为了要求提高工人工资,发动了一次罢工,也取得了胜利。

尽管找份工作不容易,但不知什么原因,约瑟夫并不想在此地久留。他本想去维也纳,又怕工作不好找,转念间就去了卢布尔雅那。

卢布尔雅那近郊小镇卡姆尼克,有家颇具规模的五金工厂,约瑟夫没费太多周折,在那里找到了工作。

工作之余,他参加了一个叫“隼”的体育组织。这个组织具有强烈的反对奥匈帝国的色彩。他们操练时,集体穿上浓艳的制服,头戴饰有羽毛的帽子,排着整齐的队伍,跟在军乐队后齐步走,神采奕奕,阵势非凡。约瑟夫被它吸引了,每周三次去参加训练。

在卡姆尼克过了段安逸的日子,到1912年,这家工厂破产了。工厂经理给失业的工人们指出条生路,说是捷克境内的琴科夫有家造保险柜的工厂需要工人,他建议大家去那里,并给愿去的人每人发给100克朗作路费。这比一个月的工资还多。有50名工人接受了建议,约瑟夫也在其列。

找工作的队伍来到琴科夫,可是还未下车,就见到车站围了一大群工人。他们在说服外来的人,他们在罢工,不要来破坏他们。约瑟夫等人下车后找到了工人之宫,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确是被骗来瓦解罢工队伍的。于是他们自觉地履行了一回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义务,决定不去工作,加入到罢工队伍中来。工厂方面看到自己的意图未能得逞,只得接受了工人的要求,增加工资。这帮从卢布尔雅那来的工人也分享了胜利果实,不但留在工厂里,而且水涨船高,也长了工资。二次大战之后,琴科夫工厂的门墙上嵌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1912年,南斯拉夫约瑟夫·布罗兹·铁托元帅曾在本厂工作。”

工作几个月后,年轻的约瑟夫决定再次周游列国。他在德国和奥匈帝国各地漫游,看看那些举世闻名的工业基地,像斯可达工厂、鲁尔区,都去过了,见识了现代工业生产的雄伟规模,也更体会到产业工人的巨大力量。几个月的游历胜读10年书,约瑟夫的眼界更为广阔,技术上也获益匪浅,同时还学会了德语、捷克语。

在外漫游的日子他很少同家庭联系。当他最后来到维也纳时,便写了封信回家。几天后,母亲回信告诉他,说他的长兄马丁正好在维也纳的新城火车站工作。

约瑟夫和马丁年岁相差太大,马丁出外时,约瑟夫还很小,弟兄之间并不熟悉。一别十几年,当他们在新城车站相会时,相见不相识。约瑟夫问了3个人,说是找一个叫马丁·布罗兹的克罗地亚人。那第三个人回答他:“我就是马丁·布罗兹,你是谁?”

同胞兄弟异乡见面格外亲密。马丁在本地结了婚,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儿子。他把约瑟夫邀来同住。

约瑟夫在新城的戴姆勒工厂找到了工作,成为这个厂的试车司机。工作之余,他常常约几个朋友到维也纳去玩,听不花钱的路边音乐。有段时期他还进了一家舞蹈学校学跳舞。约瑟夫的华尔兹跳得不错,但四步舞、波罗莱兹舞却不怎么样。他最爱好的还是体育锻炼。他学会了击剑,而且技术娴熟。正是靠着这门本事,后来使他得以由士兵进入士官行列。

3 从军记

1913年,约瑟夫年满21岁。按照法律规定,他必须回到原籍,在本地入伍,为奥匈帝国服两年兵役。

奥匈帝国的军队,无论从它的宗旨还是从它运转的方式看,都是一支冥顽不灵、古板腐朽的军队。在这里完全没有战士的积极性和热情,只有强制服从。约瑟夫进兵营的第一天就尝到了它不近人情的刻板。

约瑟夫留着一头漂亮的头发走进营房,班长很看不惯,他招呼约瑟夫:“社会党人先生,过来,让我给你好好理个发。”约瑟夫遵命坐下,任他在头上推出一个十字架,最后全部推光。班长就是这么一个虐待狂,他不刺激一下别人自己就不舒服。他喜欢别人讨好他。每当他要吸烟时,嘴里就发出“扑哧扑哧”的信号,这时全班30个人都得争先恐后围过来,抢着替他点火。谁要表现不积极,惩罚马上降临到他的头上。惩罚的方式也是挖空心思想出的。比如,罚一个士兵找一只青蛙来,由他在地上绕青蛙画个圈,那名士兵就被罚看守青蛙,不要让它跳出圈子去了;或者是罚他来回跑10次,给他点火。

还有,作为帝国军人,必须记住王室所有成员的名字。那些人的名字又长,谁要是记不住,那罚他的理由可是现成的。约瑟夫一位同乡就因为背不出那一长串名字,班长便命令他爬到一个熄了的炉子上蹲着,一边用手指弹自己的前额,一边嘴里念道:“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尽管这支军队是如此腐朽不堪,约瑟夫还是不想在其中白白地混两年。他利用一切机会提高自己的军事素养,同时他练起在维也纳学过的剑术,参加了全军各级的比赛,在团里获得冠军,在全军获得第二名。此外,他还是位滑雪能手。正是由于他的才干,使得他有机会被送到士官学校学习。

巴尔干半岛曾是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范围。1912年土耳其人被赶走以后,巴尔干成为大国角逐的场地。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都成了奥匈帝国的附庸。1914年,奥国王储在萨拉热窝遇刺,从而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奥匈帝国军队中的南斯拉夫人巴不得在这场战争中打输,好结束压在他们头上的奥匈帝国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