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铁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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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涉世之初(3)

战争爆发的这一天,约瑟夫所在的部队在操场上集合,听团长宣读开战命令。士兵们听了,互相用胳臂肘轻撞,表达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感情,他们没有一个愿意为那老朽帝国卖命的。暗中祈求它早一天瓦解。

有一天,约瑟夫在执行军务途中,住宿在一个塞尔维亚女老板的店里。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士兵。女老板跟他们闲聊,说军官们在城堡里折磨她的同胞,有些同胞甚至被枪杀了。约瑟夫说:“我不向兄弟开枪,我是社会党人,我忍受不了这个,一到前线,我就投降。”他的话被一个年长的上士听到了,便向上级告密。

约瑟夫立刻被逮捕,未经军法审讯就关进了监狱。他被关进一间黑牢,里边一个窗口也没有。约瑟夫在四周一阵乱摸。只听到有人用德语说:“过来,到这里来。”原来,这里还关了个德国兵。他说他在牢里关了两个星期,人们不闻不问。约瑟夫立刻想到,可不能像他一样,不经讯问,白白关这么久。于是他抡起了拳头捶门,大吵大闹,要见指挥官。这样闹了4天,终于把他带去见指挥官。他被告之,他的罪名是煽动士兵造反。指挥官听了他的申诉,又调查了当时在场的老板娘。那老板娘是指挥官的老相识。她觉得约瑟夫是帮塞尔维亚人说话的,所以她作证,约瑟夫在她那里没说什么话。就这样,指挥官宣布他无罪释放。

不久,部队调到喀尔巴阡山,与俄军对垒。时值深秋,天气非常寒冷,战士们武器不好,装备更差,军大衣里边是荨麻代替了羊毛;军靴穿3天就裂了口,一到下雨天,士兵们活受罪。而俄国兵的装备更坏。交战双方的士气极其低落。可是在上边的命令下,相互还得你拼我杀。约瑟夫的连队士兵都是从扎果列来的,交战两个月,他们大部分已被打死或冻死,连队已经增补了两批新来的士兵。人们根本看不到这场战争的意义何在,牺牲的意义何在,厌战的情绪在普遍蔓延。

1915年春天,喀尔巴阡山的战斗打得更激烈了,3月22日,复活节这天,俄国人向约瑟夫团队的阵地发动了猛攻。团部的军官此时都还在后方过节。前线形势岌岌可危,各连队守住阵地,各自为战。突然,敌人冲破了右翼防区,一队吉尔吉斯骑兵从突破口斜冲过来。等到奥军发现后,骑兵已到了跟前。他们从马上跳下来,手舞着马刀和长矛,越过了奥军的堑壕。约瑟夫就是在这时被一名吉尔吉斯骑兵用长矛刺穿了后背,立刻裁倒在地,人事不知。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俄国喀山城附近的斯维亚西斯克的一座修道院里,这里已成了战时医院。他明白,自己成了俄国人的俘虏。

约瑟夫由于在喀尔巴阡战役中的军功,本可获得一枚奥地利战争勋章,但因当时局势混乱,后又因帝国随大战结束而瓦解,未能得到。当他以总统身份于1965年访问奥地利时,奥政府建议给他授勋,被他婉言拒绝了。

4 战俘生涯

约瑟夫的伤势非常严重,长矛插入相当深,后来又并发肺炎。一连好几天,他都处于昏迷之中,发着高烧,讲着胡话,责怪耶稣的门徒偷了他的东西。医院已认为他没希望了。就在他的床上系了一根红带子,表示这个病人快死了,应该从病房中搬出去。

然而,他终于挺过来,凭着他良好的身体素质,终于战胜了死神,能下床活动了。这段时间,他得以学习俄语,并且看了一些俄国的古典文学作品,如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人的作品。

等到身体完全康复后,约瑟夫被押送到另一个小镇。根据海牙公约,作为一名军官成为战俘可以不被强制劳动。但他不想闲着,愿意干点活,这更容易打发时间。俄方将他发配到一个村子里工作。村子里有一座磨坊,由他看管,它是3个富农的财产,周围百姓都到这里来磨粮食。当地人很喜欢他,3个老板中的一个因为看他能干,懂得开机器,甚至想招他做女婿。约瑟夫倒没这份心思。

在村子里的日子不长,俄方又将他押解到了乌拉尔彼尔姆附近的小镇孔库尔修西伯利亚大铁路。约瑟夫被指定为战俘营的翻译、领队。这时是战争进行的最艰苦的时候,战俘们的生活更可想而知。每天都有战俘冻死和饿死。

当时国际红十字会十分注意战俘问题,他们经常将衣物、食品、药品寄往各交战国的战俘营。在俄国,执行救助的是瑞典红十字会。约瑟夫是领队,因此得以接触到红十字会的代表。战俘们得到的救济品常常与红十字会代表提供的数目不符。约瑟夫了解到,是铁路段的工长克扣贪污了战俘们的包裹。约瑟夫将此情况写信报告给红十字会代表沙夫,事情追究下来,弄得本地红十字会一位伯爵夫人脸上也无光。那个工长因此而受到了处罚。他暗暗把约瑟夫记在心里,寻机报复。

果然,他找到了一次机会。一天,他走进营房,看到还有3个罗马尼亚战俘留在营房内,没去上工。他先不问这三个人,而是向约瑟夫要点名册。一下子就看出了名堂。他厉声责问约瑟夫:“为什么他们留在营房,你却给他们记了出勤?”

这3个人正在修他们的靴子,靴子不修,一出门脚就会冻坏的。等修好后,他们可以立刻赶去工作。可是工长根本不听解释,转身就走。不一会,进来3个哥萨克,不由分说,将约瑟夫带出营房。

他们将他带进一间黑屋,把约瑟夫往地上一掼,迅速从身上抽出马鞭,狠狠地朝约瑟夫背部抽了30鞭。

约瑟夫躺在黑屋的草堆上,剧痛加上耻辱令他彻夜难眠。忽然,他听见门打开了,一个声音在叫:“奥地利人,奥地利人,跟我来。”原来是看守他的一个俄国老人在叫他。他告诉约瑟夫,那几个哥萨克已经走了,他可以到他家里去休息一会儿。

约瑟夫到了这俄国老人的家,老人满怀同情地招待了他。当他不得不回黑屋去的时候,老人送了条毡子给他御寒。

在黑屋中关了好几天。一天傍晚,约瑟夫听到外面的声音有点异常,他预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把耳朵贴在门边。远处传来“打倒沙皇”的口号声。毫无疑问,俄国是发生了事情。这是1917年的二月革命。

孔库尔的工人听说沙皇被推翻了,自然也要在本地干点什么。他们把牢房打开,释放了犯人。约瑟夫又回到了战俘营。那位工长虽然恨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沙皇被推翻了,战俘营里,人们的心情无法平静,他们在想着自己国家的皇帝何时寿终正寝。约瑟夫这时格外关心局势的发展。

铁路工厂有个波兰工程师,这人不知是不是布尔什维克,他很关心政治,结交的朋友也都是革命者。铁托认识他后,在他家里参加过几次工人的聚会,大家一起学习列宁的文章。

此时俄国革命正处在关键时期,临时政府在加紧提防布尔什维克革命,企图将公众的注意力转移到尚未结束的战争中去。约瑟夫再次因反战言论被抓进监狱。幸亏有那位老工程师的搭救才得以释放。

情况依然紧张,过去同约瑟夫有交往的工人都相继被捕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波兰老工程师有个儿子,在彼得堡的普梯洛夫工厂工作,他要约瑟夫去找他儿子。约瑟夫匆忙出发,走了两站路,然后再爬上一辆开往彼得堡的货车,躺在装着一袋袋小麦的车厢里,几天之后,来到了俄国的首都。

在普梯洛夫工厂,约瑟夫找到了老工程师的儿子,他收留了约瑟夫。

几天之后,彼得堡50万工人和士兵举行反对临时政府的7月大示威。约瑟夫也加入到队伍当中。当游行队伍来到一个车站广场时,临时政府早已派军队占领了附近的几处建筑物。他们用机枪朝着人群猛射。死伤群众达到400多人。接着就开始抓人。老工程师的儿子也被捕了。看来,彼得堡也不能久呆。

约瑟夫决定逃到邻近的芬兰去。可是约瑟夫还没有过境,已成惊弓之鸟的警察当局以布尔什维克嫌疑扣压了他,并把他押解回彼得堡,交由彼得堡警察局逮捕。讯问时,他用纯正的俄罗斯地方方言编了一套到彼得堡找工作的经历。

约瑟夫被关在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城堡。牢房在涅瓦河边,地势很低。河水一直浸到窗下,又冷又潮,老鼠多得吓人。3星期后,当局再一次讯问,他干脆直说了自己是战俘,从孔库尔跑来的。当局说:“你这傻瓜,早说是战俘,早就可以出去了。”于是决定重新将他送回到孔库尔的战俘营中去。约瑟夫明白,去那里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押送途中,他一直伺机逃跑。当火车到达叶卡特琳堡时,他要求下去取水烧茶,看守答应了。约瑟夫下车后头也不回,匆匆朝站外走。不料,劈面遇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兵,那是俘虏营的看守,认识约瑟夫。他正押着一个奥地利人走过。约瑟夫赶紧侧过身子,企图躲过去。不料这胡子兵看见了他,跟他打起招呼来。

约瑟夫显得很紧张。那看守觉得有蹊跷,突然大声喊叫起来,并举起了枪。约瑟夫拔腿就朝人丛中跑,慌乱中跳上了另一辆正在启动的列车。

叶卡特琳堡车站已将一名战俘逃跑的情况通知前方各站。但是由于他穿着一身便服,又能讲流利的俄语,所以单从外表是看不出他真实的身份的。当列车到达图门车站时,一名宪兵走进车厢,径直朝约瑟夫坐的地方走来。他问:“你们看到有一个奥地利逃犯吗?”约瑟夫用俄语回答:“没有。”

火车继续朝前开。在车上,约瑟夫运气不错,列车员默许了他无票乘车,就这样,车过了西伯利亚。一天傍晚,火车停在鄂木斯克附近的一个小站上不走了。一群荷枪实弹的工人将列车围住,他们对着列车喊:“这里是苏维埃政权。”

原来是十月革命爆发了,这批武装工人是从鄂木斯克来的赤卫队,是到车站来抓企图逃跑的资产阶级分子的。旅客们一个个被盘问,当问到约瑟夫时,他照实直说。赤卫队员认为他应该回到战俘营去,参加红色国际纵队。

约瑟夫接受了劝告,参加了由战俘组成的国际纵队。这支队伍除学习一些革命道理外,参加俄国国内的实际斗争并不多。

1918年,战俘中的捷克军团发生兵变,转而支持白卫军。他们掉转枪口向红色纵队开火,并迅速打垮了纵队。海军上将高尔察克率领自卫军占领了鄂木斯克,自封为最高执政。高尔察克得到了英法等国家的支持。鄂木斯克陷入白色恐怖之中。

约瑟夫此时逃离了鄂木斯克,来到一个吉尔吉斯的游牧部落。吉尔吉斯人秋天和冬天住地窖,夏天住帐篷。约瑟夫在这个部落里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

部落的头人叫伊萨牙。他收留约瑟夫是因为他会开机器。伊萨牙有一座机器磨房,约瑟夫的到来正合他的意。约瑟夫来后没几天,正逢伊斯兰教的节日,部落举行赛马会。一匹膘肥体壮的幼马被牵到场地中央。它还没有上过鞍,脾气暴烈。伊萨牙存心要看看他的新朋友本事如何,便叫约瑟夫试骑这匹马。约瑟夫从小跟父亲和外祖父侍弄过马,学的本领现在派上了用场。幼马狂怒地前蹦后跳,最终还是被约瑟夫套上了缰绳。约瑟夫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马带着他冲进了树林。任凭树枝抽打着手脸,约瑟夫驱驭它回到部落中来。从此,伊萨牙和他的子民们跟约瑟夫的关系进了一层。

伊萨牙帮他备了匹马。他还喂过几条狗。这些都是他在草原生活中必需的伙伴。约瑟夫在吉尔吉斯人当中逐渐习惯起来,还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有一次他牙痛,一个老太婆要帮他医治。她拿来了根管子放进水桶。随后点燃了3根蜡烛,插在一个面团上,便叫约瑟夫将头伸进水桶,张开嘴。她用一条毡子将约瑟夫从头至脚遮盖起来。蜡烛一直燃到了面团。约瑟夫在毡子里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牙痛得几乎要晕过去。那老太婆手舞足蹈围着他转,口里念念有辞:“恶鬼、恶鬼,出来,出来!”闹了一个时辰,终于结束。她将毡子撤掉,从水桶里拣出几条虫来,说是他牙齿里的恶鬼。其实是老太婆自己放进去的。可也怪,这么一闹,约瑟夫的牙果真不痛了,他给了老太婆一份谢礼。

虽然在吉尔吉斯部落里安稳无忧,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约瑟夫无时不想离开这里,只是苦于不得天时,白匪军一直盘踞在周围地区。到1919年秋末,红军把高尔察克赶出鄂木斯克,他才得以出走。伊萨牙想留下他也没能留住。

在鄂木斯克,约瑟夫跟当地一个16岁的俄罗斯姑娘佩拉吉亚·别洛乌索娃结了婚。早在捷克军团叛变之前,约瑟夫就认识了她。这是铁托的第一位夫人,铁托很少提到她。

结婚后,他们一同离开了鄂木斯克,前往彼得堡。

约瑟夫离乡背井在外漂流了6年,很想回去。到了彼得堡,他就同一批被释放的战俘一起结伴踏上了归途。他们乘轮船取道波兰什切青,在什切青转乘火车回国。

火车上有两个克罗地亚人,自称是从俄国来的,言谈中总是诱使约瑟夫说出自己对布尔什维克革命的观感。他们装出一副革命者的姿态,大骂资产阶级。当火车驶入南斯拉夫境内后,这两个人忽然把脸一变,向边防警察报告说约瑟夫是布尔什维克。真是祸从天降,离乡6年,一踏上祖国的大地,等待他的竟是牢房。不得已,约瑟夫只得同怀孕的妻子一同进了牢房。

还好,此时南斯拉夫尚是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时期,共产党刚建立,还算合法组织,何况人家指控他是外国的党,当局更无暇管这么远了。几天后,他们被释放。

1920年9月,约瑟夫回到了故乡扎果列。家里只留下了一个兄弟,父亲已迁到了邻近的村子居住。不幸的是,约瑟夫没有见到母亲,她于2年前去世。

在家乡,别洛乌索娃生下了一个小孩,胎儿只活了2天便夭折。

约瑟夫在家乡无法养家糊口,他带着伤痛的心情来到萨格勒布,希望找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