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啪”的一声爆开来,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他身形一顿,低眼又去瞧她的脸,惨乱的光影映到她睡熟的脸上,突一笑。
罢了。
她轻微哼了一声,似是做了美梦,突窝上来,轻轻环住他的腰,他身子一滞,只闻她轻微均匀的呼吸。
夜,万籁寂静。
醒来时天色微亮,天地间迷蒙蒙的一片暗蓝,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屋内烛光摇曳,蜡淌如泪,只剩矮矮的一小截,微弱的照在身畔清凉如水的华丽锦帐上。身畔已无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穿过长廊,出了垂花门,方才咧着唇到了一处葱郁的藤蔓丛中,见周围无人,拎出一个木桶来,费力的向外挪动。
天刚蒙蒙亮,就被一声女子尖叫惊醒,声响那个大,听的人心里发颤,仆人们纷纷披了衣服起来看个究竟,才见一个披着皂衣的丫鬟立在王嬷嬷门前,表情呆滞,似是中了魔一般,仔细看原是负责打扫的翠儿,不由喝道:“大清早的你乱叫什么。”这样说着,禁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朱红色的门上淋淋的一片鲜血,尚有未干的顺着旮旯滴答滴答的流淌下来,空气里隐约漫步着睲浓的气味,因着蒙蒙的月色,愈加阴森。不由“啊”的一声,跌坐到地上。
人们越聚越多,惊恐疑惑的盯着门上的血色,也无人敢去叫醒睡在里面的王嬷嬷,只是暗自猜测,门外一片恬噪,王嬷嬷终被吵醒了,尚在睡梦中,气急败坏的开了门,怒道:“大清早的吵什么。”
却见院里人头攒动,皆是惊恐可怖的看着她,心中纳闷,才觉自己手心湿哒哒粘糊糊,趁着光摊开手来看,清冷的光晕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色,顿时一阵眼花,不知谁想起来院子里又刚去了一个丫鬟,惊悚的大叫一声:“青儿前来索命来了!”王嬷嬷一个站立不稳,顺着门框就晕了过去。
午后的日光正好,满园的青草芬芳,似那朱色的楼阁也染上了些许碧色,竟觉清新。远远望见守在门口的护卫,叠了叠特意绣的帕子,嘿嘿笑着做了个噤声动作,利索的溜进了书房。
似是有人在那里,她进了抱厦,隔着淡白的窗纸静静的等着。有光照进来,落在脚边,将身后的影子拉的颀长。
只听一个老妇似在哭诉:“管家看到是她在老奴门前泼血,另有庖厨李伯证明,那鹅血也是她所偷。”
小弥闻言顿时一慌,侧耳听过去,果是那王婆的声音:“将军,门前有血乃是灾星现世,这女婢万万留不得哇。”
王婆又道:“将军,且不说这婢女到府内以后,多少人离奇失踪,就是那青青,本是极胆小怕事的人,遇到她怎就生了出逃的心思,况也定不敢杀死一个婆子的,一定是这个婢女栽赃嫁祸,也不知给青青使了什么妖法,夺了她的心智,将军……”她喊得撕心裂肺:“将军,若不处置这妖女实在难平众愤,若留她妖言惑众,府内必定大乱……将军明鉴……”
她顿时又怒又怕,强自镇定,偷偷戳开窗纸看他的反应,只见南宫珏正坐于书案旁面无表情的品茶,抿了一口,优雅的将茶盅放在桌上,淡道:“知道了,我自会处置,退下罢。”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只怕是要下雨,天突就觉得阴暗起来,亮白的光刺过来,只觉满是寒气,身上是新做的碧色窄袄,似是小了,领口竟勒的难以喘息。她抬手松了松,忍不住想,若是他,依他的性子,只怕会眼睛也不眨的将她杀掉罢。本应觉得害怕,心却如被那寒光刺了一般,隐隐的发着痛。
似是忍受不了,又似是害怕,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袁副官恰巧进来,看到她不由笑:“小弥……”她却神情慌张的看他一眼,飞快的跑了出去。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正在纳闷,南宫珏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依旧白色无暇的袍子,神色淡淡的立在门边,问道:“怎么回事?”
袁副官也是纳闷,南宫珏低头,才见脚下一块遗失的帕子,弯腰捡起来,云卷云舒的锦帕上绣的是花雨乱舞,一白衣男子依风而立,神情相貌,却是像极了他。
角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赠给美人——将军。
他捏着帕子皱眉:“小弥来过了么?”
袁副官道:“是,不过又跑出去。”顿了顿,又道:“是否要属下去找?”
他负手立在那里,凝神看着窗外湛蓝的空际,半尚道:“不必了。”
她将手用力扯住胸口,似是扯住自己慌张无错的心,并没有说怎样处置,也并未说要杀了她,偏偏就这样害怕,似是小的时候疼爱自己的邻家大嫂,因救被欺负的小柯打了她家的孩子,不问青红皂白一个巴掌就掴下来,火辣辣的疼着,就像是现在,又酸又痛。
她慌不择路,也不知跑到哪里,只觉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将自己藏起来,睡一觉,偷偷哭一场,也许又是那个讨好卖乖的小弥。
突觉有人晃到身后,她顿时警觉,欲要转身,一只大手用力捂上来,只闻一缕幽香,让人昏昏欲睡,她呼吸一滞,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