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便要被追上,她尚背着刚买的菜籽,这样一跑,便是气喘吁吁,却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衙门,速战速决才是,急中生智抓了把菜籽,用力撒过去。菜籽虽小却是浑圆,跑的急,便容易摔倒,跑在最前面的果然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小弥大喜,将布袋里的全部撒出去,只听身后“扑通”声声,骂声连篇,她这才躲过一劫。
既然被通缉着,再也不敢回村里,又觉这样不辞而别不妥,怕张大担心,无论怎样也该打个招呼,便蒙了脸潜回去。
想着见面怕是不能了,说不定会牵连了他,便趁着夜色从窗子里跳进去,屋里却是并未点灯,黑漆漆的一片,有月光从窗内照进来,也是零星的一点,她摸黑去找火折子,手也不知碰了什么,“啪”的一声响,她惊了一下,正要弯身捡起来,一个身影便大喝着冲过来:“王八蛋,你也是来找人的!”他手中拿着镰刀,一挥,风声呼啸,她惊得躲过,他又朝她乱砍过来:“忘恩负义的东西们,为了几个臭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这下却是听出来了,那声音是张大的,她忙拉下自己脸上的面巾,叫道:“张大哥,是我,小弥。”
挥过来的镰刀堪堪停住,借着月光,依稀看得到她白皙的脸,张大气喘吁吁,依旧紧紧握着镰刀,气息不稳道:“真是小弥?”
她笑嘻嘻的:“那还有假”
他却冷了脸,一把将她推开,怒道:“你还回来干什么。”那力气极大,一个趔趄便撞到墙上,小弥痛的直咳,张大见状手足无措起来,扔了镰刀,也不敢去扶她,立在那里左右为难。她安静下来,盯着地上砌就的土砖地面轻声道:“张大哥,你怎就不把我抓去衙门,黄金百两,只怕是你种三辈子的地也得不来的。”
张大本还担心,听她一说,不由骂起来:“臭丫头,自己值一百两黄金很高兴是不是,你把我张大当成什么人,我怎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她立即又笑眯眯的:“我自己这样值钱,却把自己卖了也不够报答张大哥。”脸上却是温热,突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张大哥,大恩不言谢。”
张大神情一滞,一转头不看她,这时敲门急促的声响起来,声音震耳欲聋,似是敲在人心上。张大忙推开她:“快走,刚才那些小子们不甘心,又回来了。”边说着边将一个包袱塞给她:“里面有些干粮和钱,还有一把刀子,是你晕倒时戴在身上的,我觉得不吉利便收起来,现在物归原主。”看到小弥不肯走,怒道:“还不走,愣着做什么!”
小弥一咬牙,道:“张大哥,你保重。”深深看他一眼,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玉湘楼。
罗裙乱旋,丝靡声声,纸醉金迷中,怎道一个风流了得。
青桃是新进的楼子,姿色平平,却也不服气,看着票子大把的塞到众姐妹腰里,便有些忿忿,眼神时刻飞到门边,便想着找一个合适的金主。瞟到一人刚刚进来,一身墨蓝绸袍,腰上青玉扣带,斜斜挂着一把短刀,脚蹬黑靴,因着身形纤瘦,远远看着只觉风中弱菊,袅袅生怜,那眉目竟是生的唇红齿白,黑白分明的眸光一扫,别样的风流妩媚。看那年纪尚未弱冠,这样的年纪竟到青楼来。大半也似个富家公子,年纪小定也好生说话。青桃不免生了几分亲近之心,步步生莲的依过去,笑道:“这是谁家的公子,生的竟这样俊。”
那人看到她,眼眸笑眯眯的弯成弯月,顺势悠悠握住了她攀过来的玉手,色迷迷的轻轻摩挲:“姐姐这样好看,小弟已然忘我,只留在姐姐这里可好?”腔调动作竟是与其他男子无异。
青桃不免暗暗吃了一惊,也打起精神来应对,笑嘻嘻的扑进那人怀中,道:“公子可莫戏弄奴家,奴家此等姿色定是入不了公子眼的。”
那人轻佻的挑她的下巴,斜斜的睨着她,露齿笑道:“姐姐可冤枉了小弟,繁花万丛,弟唯亲伊一人。”楼内亮如白昼,有光在那人眸中闪烁,似是暗夜里破空而出的新月,青桃心里突地一跳,半推半就欲将那人引至楼上欢好,那人并无意上楼,笑嘻嘻的将她揽到转角旮旯里,檐下的红灯笼微光浅淡,四下里寂静无人,唯听楼内嬉笑怒骂,便觉那喧闹声也远了,身后却是楼里摆放物资的杂间,无端有些赧意,羞道:“公子怎可这般心急。”
那人将她轻轻推进杂间内,也笑:“姐姐秀色可餐,怎能叫人不急。”反手插上门。突就冲过来,她越加羞涩,只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迎来的并不是温柔乡,那人却是探手捂住她的口鼻,有寒凉的刃抵上来,事发突然,她顿时慌了,那人的气息软软的拂在她颈后,笑道:“姐姐莫怕,告诉我百合在哪里。”声音却是一个丫头的。
青桃才知她女扮男装,吓得得身子抖成一团,也不想她怎就认识百合,惊怯怯的叫:“女侠饶命,百合现在可是鸨母身边的红人,奴家哪里知道。”颈边的刀刃紧紧逼上来,只觉颈上一片都是寒凉,忙又尖叫:“知道知道,这个时辰她不当值,应在厨房里监看着鸨母的燕窝粥。”
她满意的点头,利落的将她嘴堵上,绑住手脚,道:“先委屈姐姐,姐姐要是去报信,妹妹我可就遭啦。”说完笑起来,双眸依旧弯如月牙,青桃哪里还敢看,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鸨母所住的院里,厨房寥寥无人,隐约的两个人影,一人身着水红衫子,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跳雪青帕子,头也不抬的拿着银勺尝小锅里的燕窝粥,身侧一人一身青莲色的衫裙,说的小心翼翼:“百合姐姐,莫吃多了,妈妈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声音竟像小舒。
百合道:“怕什么,我为楼里出了这么多力,还不许我喝她几口燕窝粥。”
小舒闻言讪笑,避过不谈,又道:“姐姐你可知道,将军府里那王嬷嬷去了,说是被砍了头,现在还挂在菜市口呢!”她一下就慌了:“姐姐,王嬷嬷之死不会是和小弥有关吧,我可私下里听说她被王婆折腾死了,只怕将军府里还不知道呢,若是查起来,我可怎么办。。”
百合闻言冷笑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小舒反唇相讥:“姐姐难道就能逃了,她弟弟小柯可不就是你处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