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只见一个人影坐在台矶上等她,看见她的样子,只惊的张大了嘴:“主子,您这是……”
她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跑进屋里,宋玉不放心的跟上来,只见她蜷着身子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红唇被咬出血来。宋玉小心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她却似看不见他,白皙的脸泛着瓷一样的青碧色,目光投到远处,亦是虚无,宋玉一惊,才见她领口散落开来,雪白的肌肤上殷红醒目的齿痕,漾着浓艳的春意,一直掩进衣里,心突地就被拧了一下:“主子,要不要奴才准备热水?”小弥只是轻点头,宋玉忙应了,再也不问。
水汤温热,雾气氤氲,似是能洗尽一切,她蜷起身体,只觉双手抖得厉害,竟是握不住,又觉那人滚烫的掌心摩挲过每一片肌肤,炙得心都颤起来,她闭上眼,猛地一头扎进水里。
忽忆起以前青楼里一个姐妹来,那时尚小,梳着两个髻在姑娘们前跑来跑去,精致的金步摇,红色如血的月华裙,穿起来总是好看,见她们领着一个个恩客进了屋子,只是好奇,便与小丫头们挤在窗下笑嘻嘻的听着,脸红心跳的声音传出来,虽是不解,还是觉得脸热,那时一个姑娘待她极好,被恩客包了下来,鸨母也由着她的性子,她偶尔塞给她一个帕子,细致的金丝线脚,暖香甜腻,她喜滋滋的接了,笑嘻嘻的给她一福:“姑娘好福气”
那姑娘却不见喜色,依在窗边,依依呀呀的念着她不懂的闺诗,终有一天,房里传来极大得动静,那姑娘赤身裸体踉跄着从房里冲出来,却见雪白的身上如沟壑一般的血痕,似是一个破碎的白瓷娃娃,她惊得大叫起来,里面的恩客抓住那姑娘的黑发就拽了进去,门“砰”的关上,那一刹,只见姑娘惊慌绝望的眸子。
后来听说,那恩客偶尔待那姑娘极好的,很是呵护温柔,大部分脾气却是暴躁,下手从不留情,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敢去窗下。偶尔一次,鸨母吩咐她去那姑娘房里送汤药,隔着帘子就看她身影消瘦的依在出窗边,白皙的腕上新旧交错的紫痕,看到她突就扑过来,她惊得双手都抓不牢托盘,那姑娘死死抓住她的腰身,尖锐的指甲掐进肉来,她脸上静静淌着两行清泪,声音嘶哑:“你可当我是人。”兀自又哈哈大笑:“不是,我不过是你闲来所养的狗猫,喜欢了逗弄,恼了就打。”
她猛地睁开了眼,惊得呛了一口水,浮出水面,似将苦胆都要咳出来。
她曾听说,真正的夫妻之礼,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低眼瞧见肌肤上亦是交错醒目的青痕,他那样待她,果真是把她与她们同等对待么?也对,她本就是青楼的人。
她果真不该留在这里……
耳边突响起宇文的嘶吼:“你的弟弟不在这里。”
赤着身子就出了浴桶,击的地上水花乱溅。
那他在哪里,在哪里?
她心中撕心裂肺的呼喊,呼吸短促而粗重,几乎跌撞的边穿衣服边吩咐门外的宋玉:“小玉,给我准备行装。”
宋玉急急忙忙的在门外问:“主子,这么晚了?”她开了门,将湿漉漉的头发挽起来就穿戴宫装,拿了匕首插到靴里,又从床头的一个紫色锦盒里抓出所有的银票揣在怀里,宋玉见这阵势,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主子,您这不是要出宫吧。”她只顾收拾,也不说话,宋玉跟在她屁股后面劝她:“典使你走到这步何等不易,况你命不至此,以后定是大富大贵,若是走了,这一切不就都成了空?”
“你习惯了锦衣玉食,那贫困卑微的日子你可还习惯,况宫里岂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若是被发现了,私自出宫,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她闻言不由轻嗤了一声,似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我为小柯而来,他不在这里,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宋玉微微一呆,眼中顿时渗出泪来,呜呜哭道:“主子不要小玉了么。”他确实哭得很是伤心,若是风使知道他跟丢了人,只怕活不过今日。不管怎样,还是跟着她的好。她对他的眼泪委实没辙:“你可想好了,若是跟着我,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命。”宋玉立即展颜笑起来,道:“奴才这就去把所有值钱的都带上!”秀美的脸似是雨后新竹,泪眼红唇,看着让人忍不住蹂躏,小弥极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去,突想起什么吩咐道:“去把那件蟒袍拿过来。”
宋玉惊诧,随即喜道:“主子真是英明。”
金龙盘旋的红烛点点一袭火苗,殿宇里唯有寂静,玄色游龙的撒花帐层叠遮映,醒来身畔已空,自古便有宫规,侍寝者不得夜宿龙榻,需寅时离开,她倒是知道的清楚。冷烈冷嗤一声,心里不知为何竟是怅然若失。却见金钱蟒锦褥上一点殷红,艳艳似是似是大片盛开的血蔷薇,唇边方才弯起一抹不明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