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弥,过来。”
远远的就见小舒站在那抄手游廊上唤她,她手里还拿着碧月要用的胭脂盒,走过去问:“什么事?”
小舒将一个小包袱塞到她手里,道:“妈妈让我把这个给将军府的嬷嬷送去,我身子不便,好妹妹,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小弥皱眉道:“我还要给碧月姑娘去送胭脂盒。”
小舒一把从她手里夺过来,笑道:“这个我帮你送吧。”又嘱咐道:“你去到将军府的角门处,自有人等你,你随他进去,见了王嬷嬷把这个交给她,她就知道了。”
见小弥皱眉,又哀求一阵,她才勉强答应,小弥转身走了,她却突然叫住她:“小弥……”小舒垂下眼,干涩的舔了下唇,那样子倒像是害怕:“这件事和我没关系……你可……你可别来怪我……”
小弥不由奇怪的笑了:“不过是替你跑个腿,怎说起怪不怪来了。”
她呐呐的支吾一声,不敢再说,小弥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她发了烧,笑话她一番,背着小包袱走了。
按小舒所说,果真有人将她领进了将军府,并不进雕着玉堂富贵的垂花门,只向左一拐,穿过两层拱门,才到了佣人住的倒座房,一个上穿缎花上襦下着素裙外面套着提花背子的嬷嬷站在台矶上,见她到了跟前才抬了下眼皮看她眼。
知道这就是那王嬷嬷了,小弥乖巧的笑了笑,双手捧了那包袱,弯着眉眼道:“嬷嬷,我们妈妈让奴婢送来的。”
王嬷嬷却不接,拿眼打量了她一番,似还觉得满意,点点头冲一边的小丫头努嘴:“带她去洗洗,也是漂亮最后一次了。”
小丫头看她一眼,那目光倒似是怜悯,上前拉她,小弥看不明白了,忙朝王嬷嬷福了福:“嬷嬷,奴婢还要回去复命。”
王嬷嬷却不理她,哼了一声,扭身进了屋里。
再见王嬷嬷,她已经沐浴后换了一套干净的皂色裙衫,头发也梳成髻状,白白净净俨然一个富贵人家的丫鬟,王嬷嬷打量着她,有些惊艳诧异,道:“倒是细皮嫩肉的。”她身边还立了一个丫鬟,看着要比方才那小丫头年长些,也是一身素色的裙衫,头上珠翠点点,坠下流速的簪子随着她说话簌簌作响:“可不是,眼睛也大,下巴尖尖的,可是好看的很。”
小弥在众人眼前向来浓妆艳抹,以遮住本来面目,洗净了,竟是不习惯,闪烁的用额前碎发挡了挡,急着要回去,心道折腾到这时候也该放她回去了,正要说话,那王嬷嬷却道:“芳姑,把她和青青安置到一个屋子吧。”
叫芳姑的丫鬟一诧,再看小弥时眼中已是意味深长,小弥蹙着眉尖寻思着怎么回事,芳姑温和的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我带你去看看你歇息的地方。”
路上,小弥掂量良久,终于出声询问:“姐姐,妹妹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芳姑自然知她要问什么,方才王嬷嬷也已偷偷交待与她,便笑道:“来到这里就是一家人了,但说无妨。”
她思量片刻才道:“我今日只是替人做件差事,做完便要会去的,到了这里又是沐浴又是换衣服,小弥不明白。”
芳姑淡淡道:“主子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这才是做奴才的本分。”
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意,她也不在意,不由嘻嘻笑了:“那小弥就更不明白了,小弥何时易主了?”
听她这样顶嘴,芳姑本欲动气,毕竟是伤天害理的事,心中自是心虚,思及她也活不过今晚,这才和颜道:“你们妈妈交代我们好好照顾你。”
她闻言一怔,只道是自己糊里糊涂的成了小舒的替罪羊,立马恨得牙根都痒痒起来,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半晌才抬眼看她:“妈妈的意思,可是让我前来听姐姐们指教的?”
芳姑撞见那双透亮的眸子,忙转过头道:“就是这个意思,让你学些伺候人的本事,以后也少些毒打。”低头却见小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几丝疑惑,不由暗暗称奇,心道,这丫头倒也生的一幅玲珑心思。想起她终是命不久矣,不由一阵惋惜,却也是身不由己,只径自感慨,却也不说话了。
芳姑将她领到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里,一张梳妆台,两张板床,两个柜子,盆盂齐备,很是周全,东边靠墙的床上垂头坐着一个梳着双髻、穿着青色右衽短襦皂白裙的大丫头,正在那里抹泪,芳姑见状不由冷脸道:“哭什么,能侍奉将军,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丫头未想人来,一张脸顿时吓得惨白,忙捏着袖子抹泪,眼睛怯怯看了芳姑一眼,又垂下头,嗫嚅道:“是。”
想来那便是青青了,小弥好奇看她一眼,心里总觉怪怪的,也不出声问,只听芳姑道:“这是小弥,今晚和你一起当值,有些事情她不清楚,你指点她一些。”
青青闻言猛地抬头看她,她忙对她弯眼一笑,青青却似是受了惊,又飞快的垂下头去。
芳姑才对小弥道:“今晚你便跟着她,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就是。”
小弥道:“是。”又道:“送姐姐。”
转过脸来却见青青抽泣着又哭起来,一屁股坐到床上,脱了鞋,盘腿,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
青青被看的不自在,带着浓浓的鼻音气道:“你看什么?”
她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问:“你哭什么?”
青青这才抬起眼来,一幅明知故问的样子看她,小弥这才真觉奇怪起来,青青见她一脸茫然,脱口而出:“你不知道?”
她不由挺了挺脊梁:“我怎会不知道!”
“呜……”青青顿时声泪俱下:“我的命好苦啊……”说着竟伏在床头呜咽大哭起来。
她瞪着眼睛急得冒汗,心道你倒是说啊,只见青青渐渐平静,却是也不抬头,伏在床褥间哽咽道:“我们若是能死到一块也是缘分一场……”
说了几个字却猛然住了嘴,再一看,那目光不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也不再说话,只是转过脸直勾勾的瞪着她,小弥心里毛毛的,也瞪着她,脑中却是铃声大作,想到芳姑她们行径,愈加觉得有鬼,说不定稍有不慎还真能将小命都搭进去,想及至此,只觉本来灵活的腿脚顿时变得僵硬沁凉,似有寒意从掌心渗出来,冷的牙齿“咯吱”作响,上下打颤。待要问的更清楚些,青青却突然转过脸,背下身躺到了床上,再也不动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