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惊梦之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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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康熙五十一年十一月,以复废太子告庙,宣示天下。此令一出,人心惶惶。那些平日里依附于太子的臣子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例如贾府。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太子被禁,只留少许宫女太监伺候,裁减下来的人全都重新分配。而元春,也正好因此机会,进了雍亲王府。

因祸得福,贾家人自然又暗自庆幸了半天,雍亲王虽然刻薄寡恩,但终究是亲王,康熙年迈,很多政事都交给这位四爷处理,反观康熙的诸多皇子,三爷,五爷,八爷,九爷等等,虽然各有长处,但总体来比,这位四爷冷面无私,却更得皇上倚重,所以还就是呆在这位冷面王的身边,更有前途。

贾家人沾沾自喜之时,黛玉也随着贾琏回到了京城。林如海故去之事,让黛玉更加成熟沉稳,半年多不见,她更是出落得袅袅婷婷。

我坐在黛玉屋子对面的屋顶上,静静地看着那间凉着灯的屋子,想象着她跟紫鹃交代各人礼物的样子。不知黛玉听说我不在京城时,会是怎样的想法。

我出神的坐着,忘却了身边所有的事物,当一股冰冷之气靠近我的时候,我处于本能的反应,挥出了手中银链子,不看接近我的,是何物何人。

“丫头,多日不见,你连我都不认了吗?”声音何其熟悉?这是我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声音啊!我的身子陡然乱颤,一时间,竟然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他那张脸。

银链子的另一端,在他手上缠绕着,因为力道很深,他的手被割破,有殷红的血一滴滴流出,滴在瓦砾之上,无声的隐没。

“丫头,你为何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我依然不回头,依然沉默,可此时此刻,我突然间觉得心中有一块冰一样的东西碎了。

“丫头,你还在怪我?”

“丫头,你……”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的脑子短路了,所以在试了几百次之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吗?我认错人了?为何你一开始不说?为何你这根银链子,不直接甩向我的脖子?嗯?!”他的声音到后来变得尖锐起来,我但觉手指一紧,银链子便脱手而出,在下一刻,他便将我纳入怀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迅速的离开荣国府,往西而去。

僻静的院落,小而精致。

红红的炭火把小小的屋子烘的温暖如春。

我和胤祀相依在软榻上,沉默不语。

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便无法和他离开,直到我再次死去。

湘云没有回来,而我,则成了八爷的贴身随从,面目清秀,白衣白衫,和八爷形影不离。据称,是八爷一次出巡时,从难民堆里救出来的小厮,因为聪明伶俐,又读过几本书,被八爷留在身边伺候。

黛玉回到荣国府,老太太依然是把黛玉视作心头肉一般,宝玉还是一天几次过来,或者下棋,或者闲话,倒也热情。只有王夫人,面上依然热情,但搪塞之意更重。反而是薛家的大姑娘宝钗,极得人心,贾府上上下下,从老太太起,到粗使得婆子,无不夸赞宝钗为人谦和,最是周到,且模样又好,实在是薛家姨太太洪福。

若是换做从前,黛玉的心中定然不平,但此时她历经了大悲大痛,这些名利之事看得更轻,每日闲来无事,只看书解闷,并不张扬。

冬去春来,蛰伏了一个冬天的人们,终于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换下了厚厚的冬衣,紫鹃和雪雁也忙着把黛玉的衣服找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那些厚重的大毛衣裳,也要拿出去清理收拾,如此,要做的事情便多起来。

黛玉对这些事并不操心,只是和平常一样,只管靠在窗前看书。

“姑娘,雍亲王府上的管家嬷嬷给姑娘送东西来了。”贾母房里的一个老妈妈在套间门口回道。

“知道了。”黛玉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立着的嬷嬷又问:“来了几个人?送的都是什么东西?”

“来了四个管家娘子,抬了两大口箱子来,箱子在老太太房里,管家娘子也在老太太房里吃茶,并未说箱子里是何物,所以奴才也不知道。”

“嗯,我昨晚睡得晚些,身上乏的很,就不过去了。你替我回老太太,东西收下,给管家娘子们道乏。”黛玉说着,看了一眼紫鹃。

紫鹃便忙去取了一个钱袋过来,又另拿了一串钱给了那婆子,笑道:姑娘刚吃了药,正该歇歇儿,这串钱给大娘吃茶,奴婢随大娘过去,见见那管家娘子,可好?”

“哎哟,又让姑娘破费,平日里我们这些婆子,没少得姑娘的钱,这传个话送个信儿的,本事婆子们的本分,姑娘如此,我们真是惭愧死了。既然如此,就请紫鹃姑娘随老婆子去吧,这些事情,哪里敢劳动林姑娘。”

紫鹃淡笑,自这次从南边回来,四爷府上便三天两头的给林姑娘送东西来,吃的用的,无不精细周全,这分明是云晖借着四爷府的名头办事,外人不知就里,开始的时候还担心林黛玉如此怠慢四爷府上的人,会给贾府带来祸事,但日子久了,众人才发现,四爷府上的人并不怪罪,反而依然常来。于是大家心中又猜想其中缘由,更怕了黛玉几分。

更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但凡做了什么错事,找不到借口敷衍,便总是拉了林姑娘说事,且上至老太太,下至管家娘子,无论什么事情,但凡跟林姑娘扯上关系,天大的错事,也都既往不咎了。如此,众人心目中,黛玉与四爷府上的关系,更加神秘起来。

这晚,寒风凛冽,黛玉晚饭后,早早的躺到了床上,紫鹃守在一边,坐在熏笼上做针线,新年将至,里外衣裳自然是绣庄上以四爷府上的名头送来,贾府每年也给黛玉做两身,但黛玉一般都不穿,香囊荷包等物,却都是黛玉自己绣制,若黛玉不耐烦时,便会推给紫鹃。

“姑娘,刚吃了饭,稍坐坐儿,过会儿用了药,再睡。”紫鹃见黛玉无精打采的,便在一边劝说。

“哎!往日有云丫头在身边,说说笑笑,还热闹些,如今这云丫头只顾着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倒把咱们给忘了。”黛玉如今已经通过红绫知道我在八爷身边,只是出于无奈,许久没见面了。

“哎!说起来也是,许久没见云姑娘,连奴婢也怪想她的,亏得她也心狠,自打姑娘回来,只来了两次,还是行色匆匆的。”紫鹃把手中锈了一般的荷包放下,抻着脖子叹道。

“她那叔叔婶婶,倒也放心。”黛玉长叹一声,手中的书也滑到一边。

门口有人高声说话,紫鹃侧耳一听,忙把手中的活计放下,下了熏笼,对黛玉道:“姑娘,外边好像有人来了,我出去瞧瞧,姑娘快躺下吧,免得着凉。”

黛玉点头,慢慢的躺在床上,紫鹃给她改好了被子,便转身出卧室,恰好看见宝钗带着丫头莺儿刚刚踏进屋门。

“哟,宝姑娘来了!快请坐。”紫鹃说着,便让宝钗坐。

“林妹妹呢?这么早,就睡下了?”宝钗笑意盈盈,并不坐下,而是进了黛玉的卧室。

“宝姐姐来了?快请坐。”黛玉只得从床上坐起来。

“姑娘快披上衣服,刚躺下又起来,着了凉怎么办?”紫鹃不看宝钗一眼,只顾上前,拿了衣服给黛玉披上。

“原想过来陪你坐坐,说说话解解乡愁,不想你竟睡了。倒是我来的不巧了。”宝钗坐在熏笼上,顺手拿起了紫鹃绣的荷包。

“瞧宝姐姐说的,你想着我,过来瞧我,是我的福气呢。”黛玉笑笑,又叫紫鹃上茶。

“这是紫鹃的活计吧?真不愧是老太太调理出来的人,瞧这阵脚多严密。”宝钗拿着绣了一半的荷包,赞不绝口。

“宝姑娘事事有心,连奴婢原来是老太太的人也知道。”紫鹃看着端茶进来的雪雁,淡淡一笑,不待宝钗说话,又道:“紫鹃原来是老太太的人,但也不过是个二等丫头,平时哪里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老太太把紫鹃给了林姑娘,自然由林姑娘调教,这针织女工都是林姑娘教导奴婢。老太太房里的那些大娘们,只教会了奴婢一件事,那就是忠心事主。”

宝钗的脸便有些发烫,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怒意划过,不过转瞬即逝,除了一直暗暗盯着宝钗的雪雁之外,无人察觉。

“宝姑娘请用茶。”雪雁见宝钗刚要开口说什么,忙举着托盘上前,对着宝钗福了一福。

“啊,好。”宝钗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从雪雁举着的托盘上,取了茶来喝。

闲话了几句,吃了半盏茶,宝钗便带着莺儿告辞出来,临走时又嘱咐了黛玉好好将养身子等话,听上去热情周到,仿佛黛玉的亲姐姐一般。

“怪不得人人都说宝姑娘周全,原来是个最会做戏的。”雪雁人小,嘴便快些。

“雪雁,以后多防备些就是,心中有数,不必逞一时嘴快。”黛玉吩咐雪雁道。

“知道了,姑娘,这会儿也该吃药了。奴婢去把药端来。”雪雁答应着下去。黛玉便轻叹一声,心中暗想,不知何时机会才能成熟,离了这里,才能过些清净的日子。

“姑娘,云公子为何还没差人来提亲呢。”紫鹃心中也急,自从黛玉回来,宝玉来的更勤了,还动不动的就耍小性子,且常常拿着宝钗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林姑娘因为宝姑娘而误会了他,而他又岂会为了宝姑娘而远林姑娘等语,如此下去,这荣国府上下,还有哪一个不把黛玉看错?如今连凤姐儿都时常拿着黛玉开玩笑,老太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活脱的是想把黛玉算计了去。紫鹃心中知道黛玉心事,有如何不急?

“莫要乱说。”黛玉听了紫鹃的话,也是一怔,但继而又明白,如今多事之秋,云晖一定有很多事要做,他和十三爷能保住自己的父亲身体无碍,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而自己,便是掩人耳目,在这里住几年,又怕什么?

日子就这样过着,悲喜交加,悲总是多于喜。苦中作乐,乐总少于苦。

康熙五十六年十一月,皇太后病重,康熙上省疾慈宁宫。发布诏书,回顾一生,阐述为君之难;并言自今春开始有头晕之症,形渐羸瘦;特召诸子诸卿详议立储大事。

几日后,胤祀奉召,进宫觐见康熙。康熙许久不曾召见胤祀,我还以为他真的忘记了这个儿子。当宣召的公公走了之后,我扶着胤祀从地上起来,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僵硬。

“不知皇上召见,有什么难测之事?”

“这几年,我深居简出,冷落朝中的官员,但老四力主澄清吏治,清欠国库亏空,把许多大臣逼上了绝路。那些大臣们,依然希望我能出来,为他们遮挡一下风雨。哎!”

“你是说,皇上召见,是因为有大臣在皇上跟前进言?”不知这个该死的大臣是谁,竟然搅起了一池涟漪。

“一定的,如今皇上重议立储之事,八爷党的人,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胤祀淡淡的笑,脸上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随你一起进宫。”我心中不放心他,忙上前说道。

“不用了,宫里的事情,就那些套路,我想这次去,也不过是招一顿骂而已。”胤祀淡淡的说道。

“你都这样了,为何他还骂你?”我心中不服,这些日子,胤祀深居简出,连门客都遣散了好多,显然心灰意冷。若是康熙还说他心存狡诈,那他就妄作这千古一帝了。

“骂我藏拙,骂我无能,骂我——不像个男人!”胤祀无所谓的笑着。

“不像个男人?”我惊愕,做不过是八福晋又回了府而已,这是康熙自己给他们赐的婚,难不成要老八休了她?

“没事,我深知他的脾性,爱之深,痛之切,骂就骂吧,反正也不会死人。你出去散散吧,我听说,云晖那小子从西边回来了。你去会会他,问问他何时能把你林姐姐接走。”

“哦,是了,我这就去。”我忙点头,前几天收到云晖的密信,要我这几天过去找他,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