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耐好奇地问了一句,都是什么人买?
卖书的小贩说,大多都是那些三十来岁上班的。
吴耐苦笑着,看了看他,长叹一声,心中自言自语了一句:真读书人天下少,不如意事古今多。拿着书本,便转身离开了。
吴耐从十里河站下车的时候,已经感受到这场沙尘暴的来势汹汹,狂风怒吼着,挥起沙土,遮天蔽日,对北京城进行肆无忌惮的“地毯式”扫荡,坐在关紧门窗的室内,也能听到雨点拍打玻璃般“噼噼拍拍”的响声,灰蒙蒙的天空变了颜色,整个北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淡黄色的尘雾之中,连远处匆匆的行人也变成了淡黄色,到处是厚厚的浮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土腥味。
走在风沙中,吴耐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一支沙尘暴中飞舞着的羽毛,身不由己,力不从心。
和闹“非典”时差不多,街上许多行人戴着口罩。有人说,沙尘暴是从甘肃来的,是甘肃的羊把草吃光了,导致土地沙漠化。又是臆断出来的无稽之谈。世上的事,都有其成因,在人们一时找不到正确答案之前,总会百般千般的假想和臆造。反正不用对自己的话负责,无知者便无畏了。
回到拥塞的小屋,吴耐一直抽着烟呆坐着,眼睛呆呆地盯着扔在一边的那本盗版书,仿佛笼中的一只困兽,压抑、狂躁和忿恨交织在一起,多想,找一处旷野,怒吼一声,天塌地陷!
沉坐良久,扔了满地的烟头,吴耐开始翻腾床底,拉出了一个纸箱,拿到了小方桌前,支起马扎,坐了下来,他把方桌上面的杂物全部挪到了地上,打开纸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宽口矮脚杯和几瓶酒,一瓶茅台,一瓶二锅头,一瓶老白干,一瓶伏特加,几种酒,全是各自品种中度数比较高的,都在半瓶左右,曾经打开喝过。吴耐一件件地摆到了方桌上。好久没有动过,上面都沾了些灰尘。
本来想清洗一下,吴耐犹豫片刻,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走到床头,拿来了半卷手纸,撕了一截,慢慢地擦了起来。
擦好之后,吴耐先是打开了二锅头,在矮脚杯中倒了小半杯,涮了涮,顺手泼在了地上,又往里面倒了一点,放下二锅头,往里面加了点茅台、老白干和伏特加。掺在一起,有半杯左右,吴耐拿起杯子,慢慢地晃了起来,晃了一会儿,把杯子放到了唇边,先是深深地用鼻孔吸进了一股辛辣,然后浅浅地抿了一口,含在口中,像是孩子含着跳跳糖,酒精似细针一般扎在了味蕾上。一边品着,吴耐把酒杯举在面前看了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似一条火龙,顺着咽喉,直窜到胃中,胃里一阵翻腾。很快大脑就有了反应,吴耐感觉到了一股快意的眩晕。
这是吴耐自创的酒,他以前曾经听朋友说过,有家酒吧调制的“深水炸弹”很烈,吴耐去喝过,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徒有虚名,达不到自己心理上想要的效果,他便自己尝试出一种调酒的秘方。最初仅仅只是一个想法,调试之后,居然觉得效果很好。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男人的酒,霸气十足,还给这种酒取了个名字,叫“美人泪”。一般的量,一杯就醉了。之所以叫“美人泪”,是因为有些男人醉了,总是爱拿女人出气。这是吴耐的逻辑。吴耐在心情最最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闷闷地调上几杯,喝得晕头转向,然后蒙头大睡。
一连喝了好多杯,吴耐终于走进了他想要的境界,忘却了时间和空间,忘却了快乐和痛苦,忘却了失落和迷茫,忘却了自大和狂妄……孤独地走在遥远天际的旷野之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个只有自我的化境,自我虚构着,自我陶醉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吴耐踉跄着走到床边,脱了鞋,上了床,拉上被子,酣然入睡,心中一片空旷,没有了记忆,也没有了梦想。
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沙尘暴早已停了,矇眬之中,吴耐觉得口干舌燥,胸中火烧火燎,胃里火辣辣的,像是刚吃过四川的小辣椒,想要起身,又觉得乏力,他半靠在床头,摸索着拿了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了几口,定了定神。口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生活上支撑不了多久了。他估摸着朱洪雷差不多已经起来,思索了一会,拨起了朱洪雷的电话。振铃刚响了三次,就通了。
朱洪雷说他正要出门。朱洪雷平时很勤快,大部分时间早早地起床,早早地赶往市场。吴耐问他准备去哪,说要跟他一起去出摊,朱洪雷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们去了旧宫的一个农贸市场,主要是卖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平时也有卖古玩的摊位,他们到市场时,已经有五、六个古玩摊位摆了起来。二人找了一个位置,他们的摊位摆在了一起,摆好后,吴耐掏出他的舍利子照片,放到了一个自认为醒目的位置上。因为不是正式的古玩市场,平时过来转的人多,买的人少。大多是顺路走过,怀着好奇心,看上几眼。
朱洪雷带了个简易的折叠马扎,打开后,要把马扎让给吴耐。二人推辞了半天,最后吴耐拿了一张报纸,坐了下来。点了烟,定了定神,一时半会儿没生意,二人便开始闲聊。
朱洪雷笑着问道:“吴哥,俺问你个问题。为啥好些人说俺那里人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