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耐笑道:“说某某地方的人不好的主,大多带有比较强的地域偏见性,就是哲学上的主观唯心主义。有些人接触某一个人,他不喜欢这个人,就把他那里的人都否定了。要是他接触了贾平凹,他会觉得陕西人都是大作家,要是接触了刘震云,又会觉得河南人都是大作家。带着偏见看问题,人之通病。还有些人是跟着起哄,墙头上的草。比如,我和你是朋友,我就觉得你们那里人挺好的。都很善良,都很义气。会心之语,当以不解解之,无稽之言,是在不听听耳。”
朱洪雷听了这话很高兴,说道:“我看也是这个理。吴哥,上学多的跟上学少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你说这么多的名词,我就说不出来。我就不明白,你咋不去上班,为什么跟我们这些人一起出摊呢?”
“出摊不也挺好吗?就说你吧,家里盖着小洋楼,老婆孩子养得滋润着,哪点比上班的差了?”吴耐笑道。
“噫!我那小楼还没装修呢。吴哥,你觉得出摊和上班,哪个好呀?”朱洪雷又问。
吴耐淡淡一笑,反问一句:“你说呢?”
朱洪雷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还是上班好!每天背个包,坐电梯进大楼,多牛比?到了自己办公桌前一座,泡杯茶,报纸一拿,多舒坦!令人羡慕死了!我就纳闷了,你放着好好的班不上,非要出摊干吗呀?我就是没文化,初中没念完,要是有文化,说什么我也要在北京的大楼里找个班上上。”
吴耐哈哈大笑起来,“我告诉你吧,你羡慕他们呀,他们还羡慕你呢!每天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在家里睡大觉,没人屁叨你,没人给你定任务。这也应了围城效应。”
朱洪雷不解地问道:“啥叫围城效应?”
吴耐回答道:“是钱钟书小说里的,那句原话我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城里的人想出城,城外的人想进城。”
朱洪雷看了看吴耐,一脸茫然,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啥叫围城。”
吴耐顿了一会,抽了几口烟,笑道:“就是说,处在一种尴尬之中会羡慕另外的一种尴尬。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你们村里不是有种田的吗?种西瓜的那家觉得人家的冬瓜个头大,产量高,就准备来年改种冬瓜;种冬瓜的那家觉得人家的西瓜个个甜,收入高,准备来年改种西瓜。”
朱洪雷笑了起来:“哈哈,是这么回事呀,我知道啦,我们村里倒还真有这么回事!我看不光是种田,别的行业也一个样。”吴耐见朱洪雷一下子领悟了,不禁感慨起来,他这朋友就是聪明,悟性好,学得快,一点就破。不像自己那么愚蠢,记得小时候,听那位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讲朱自清的《背影》,不知是老师的方法问题还是自己愚蠢的缘故,自己怎么也没明白过来,到底好在哪。后来学《荷塘月色》的时候,还是一个样,考试得来的分数,全凭老师平时教的框框,死记硬背得来的。直到很多年后,回过头来再读,才慢慢体会出其中的味道。
吴耐想了想,又补充起来:“我说的也不全对,不过,理就是这么个理。不说这个了。洪雷,我问你,这古玩的买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这么多天,我还是糊里糊涂的,没摸到门道。”
朱洪雷说道:“噫!瞎买瞎卖呗。搞点稀奇古怪的,啥东西都有人看,有人看就会有人买。真的,吴哥,说了你不信,上次,我在大钟寺出摊,忘带马扎了,村口捡了块青砖头,准备出摊时当板凳垫屁股。没想到,让一个大傻看见了,放大镜照了半天,说可能是秦代的,给了十块钱,哈……”
吴耐一听,半信半疑地看着朱洪雷,“还有这事?”
“百分之千、千分之万。绝对真事!咱自己弟兄们能说外话嘛?像我们这一行真的没什么诀窍,全看临场发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赵本山的小品《卖拐》看过吧?”
“看过N次啦。”
“虽说卖的东西不一样,方法是一样,不管用什么招,只要把东西忽悠出去,咱的目的就达到了。”
“有道理!哎,我说兄弟,这半天了我这照片怎么没人看呢?”
“吴哥,你到市场转一圈,看看别人摊上有多少照片,你就明白喽。”
“好!我转转去。你帮我看着摊。”吴耐站起身来,一个大步跨出了摊位。
一共有十来个摆古玩的摊位,走马观花,吴耐很快就扫了一遍。扫完,他傻了,这时他才留意,几乎每一个摊位上都放着照片,照片上的东西都是国宝级的,有四羊方尊,有大方鼎,有郑板桥、张大千的字画。自己平时对这点,一直没留意过。吴耐默默地回到了摊位前。
朱洪雷笑着说:“吴哥,看到了吧?全是国宝!”
吴耐眉头一皱,不解地问:“他们的东西都是哪收来的?底下真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朱洪雷不屑一顾地说道:“哪收来的?要不?要的话,给你用火车皮拉。全是假的!哪有真的?现在明白你的照片为啥没人看了吧?”
吴耐不服气地说:“可我这是真的呀!”
朱洪雷有点惊愕地看着吴耐,说道:“吴哥文化高,年岁也比我大着几岁,这些道理吧,按说吴哥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就好比人说假话,十句话,九句假的,你那一句真话自然也就没人信了。”
吴耐又歪着脑袋看着朱洪雷:“这么离谱的假货也能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