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这个战略计划是相当困难的,比较起来,技术革新是最费劲的,因为我们缺乏资金,并且几乎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这些过去的岁月总是让我回忆起一个漂亮而能干的女士、一个愉快而聪慧的同事---吴雅博士。她和蔼宽厚的天性,她专注的追求,她永远的笑脸,她渊博的工程智慧,是对我们每一个人的极大激励和鼓舞。
吴雅博士负责技术研究与开发,领导这个小小的智囊团去开发能进入和维系新的客户群体需求的新技术。在资金和时间均很有限的情况下,吴雅成功地突破了几项关键性的技术。正是由于她以艰苦的尝试和锲而不舍的决心去执行我们的战略计划,才使得我们得以进入市场,并使新的客户群体信任我们,继续与我们合作。
吴雅博士在我们的销售、工程人员和主要配套商的通力合作下,努力把新开发的技术推向市场。她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各项技术集成起来完成了最终投放市场以前的必要环节。这些工艺技术进步是提高我们市场地位,改善与客户关系的关键因素,使得我们的产品质量更好,性能价格比更高,生产过程更优化。
这些工艺技术进步包括以下方面:刀具磨损断裂的在线监控,铣磨杆的应用,新型连杆拉断加工机床,连杆螺栓孔内园刻线新工艺。
这些技术已经在我们的加工生产线上完成,并应用于生产。
刀具磨损断裂的在线监控技术提供了有效的钻头断裂的检测方法,从而避免了与工件的刮擦。
在连杆生产方面,吴雅应用铣磨技术,大大降低了最初的生产成本。
连杆加工新工艺,即从把连杆顶盖与连杆主体分离的思路到连杆拉断新机床。过去这个加工过程所使用的技术既昂贵又不可靠。新的连杆分离技术降低成本50%,而且特别可靠。连杆分离工艺要求,与两个外部接合面垂直的直线必须逢中,连杆顶盖才能均匀分开。偶尔由于未均匀分开,就会导致连杆组装时的麻烦。我们在连杆螺栓孔内加工一个与主镗孔中线(平行)一致的浅槽,就大大改善了连杆的切割条件,降低了加工废品率。
以上的技术工艺的更新,在加工线上的顺利投产,使整个公司再生复活,与客户之间关系的更加密切。
我们成功了!公司扭转了被动的局面,很快开始赢利。而这一切都有赖于吴雅博士的非凡努力和卓着贡献。
我现在仍然在汽车行业工作,因此,常常触景生情,我是多么幸运,能与如此杰出和优秀的吴雅女士共事。
在美国,一个公司老板能对一个共事时间并不长的下属作出这样中肯的评价,并在时隔多年之后还能写下这样感人的回忆文字,是极为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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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蔡伟公司之后,吴雅和远学一边从事着公司安排的课题,同时也一直与学校保持着密切联系,时刻把为学校找项目的事情挂在心上。但时间过得太快,随着圣诞、新年、春节等几个节日的过去,转眼间已到了1995年2月,当时基诺先生所谈到的那些公司的研究课题才初见起色,为学校找项目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但掐指算来,吴雅出国的期限却只剩下两个月了!在出国期间,吴雅先后收到包括美国、法国、加拿大、新加坡等国家的7所大学和研究机构的正式函件,邀请她前往做访问学者或参与合作研究,但因为蔡伟公司这边无法丢开,她都婉谢了。如果到点即回国,不仅蔡伟的研究项目将半途而废,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也有违他们此来的一大初衷。因此春节期间,他们认真地商量了向学校申请延长出国期限的事情。春节一过,吴雅便向杨叔子去信正式提出了这件事情,并说蔡伟机床公司愿意付给学校1万美元,作为一种补偿表示。
自吴雅走后,杨叔子一直十分牵挂,因为研究所的那一摊子事还在等着她,学校的不少工作也已按她既定的回国时间做了安排,特别学校在她前年所申报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优秀中青年人才专项基金项目“智能集成数控技术与系统”获得成功的基础上,已在1994年底以她的名义申报了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项目“制造环境中智能加工单元的研究”,而这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对她本人,都不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在国内的高校和学术界,对这两项申报难度极大的基金有一种不成文的共识,即它们是登上中科院院士或工程院院士宝座的两个最为重要的阶梯。全国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均将本校最优秀的青年学者作为推荐对象,以便为将来进一步推荐院士打下基础,而院士的多少,则是学校的科研实力和知名度的一项重要标志,所以每次推荐时,一些有希望的院校都使劲浑身解数,竭力争取,一些重点院校更是志在必得,竞争异常激烈。华工是经过了反复考虑和比较,才确定下吴雅作为冲刺人选的。从华工字斟句酌的推荐措辞中即可看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推荐意见说:
吴雅同志是我校优秀的青年学者,在科研工作中取得了一系列重要研究成果……近年来同中科院院士杨叔子教授一起从事智能制造的研究工作,取得了一些具有开拓性质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鉴于吴雅同志已取得的研究成果和她本人的优秀品质以及在这一领域的良好基础,同意并推荐吴雅同志申报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以使她能在智能制造领域进行更深入广泛的研究工作。
因此,杨叔子难以接受吴雅的“宽限”请求,当然更不会在乎一万美元的“补偿”,因此在接到吴雅的信后,立即回函,要求她“按时返回”。
吴雅与杨叔子的师生关系已经20年,这还是她在重大问题上第一次面对恩师的不肯通融,其怅然若失的心情可想而知,为此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给杨老师写了一封表明心迹的长信,详细地解释了自己要求延期的理由。这封信对于了解吴雅这一时期的处境真相和思想状况乃至后来滞留国外,长久未归的原因,都提供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线索。全信内容如下:
杨老师:您好!
收到校、院、系领导2月14日的电传,并在电话中听到了妈妈转告您的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本来我们在向校、院、系领导提出延长一段的请求之前,也是反复考虑后才写的。在远离祖国的异乡异土,通过与您的电话与电传,我们深深地感受到您对我们的关心与期待。给您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有些问题可能以前我们未向您介绍清楚,想向您再仔细汇报一下关于我们提出在国外延长一段的原因。
第一,能够在国外争取到这一机会是非常不容易的。国内这么多人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国,有留下的,有回去的。留下的,我不论,因为我自认不属此列。回去的,是学成归来,报效祖国,(但)有多少人能在国外拿到项目带回去?本来,(公司)研究所是打算与我的老板(温莎大学)签合同的……正是由于我们提出希望与我们华工签合同,使温莎大学的这一项目搁浅。凭我们的实力,是可能在国外拿到项目的。虽然该(公司)研究所目前并未同意与我们华工签合同,而仅同意先请我们做这一项目,但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开端,一个机会,只要我们努力去做,就有可能在国外拿到项目到国内去做。
第二,再考虑我们自己的信息与智能技术研究所。我知道,您和杨克冲老师都很难有较多的精力顾及研究所,卢老师与史铁林同志承担了非常重的担子。但是,想一想我们近几年来为什么招不到高质量的研究生(除李军旗、管在林那一届外),为什么我们看中了的研究生总是留不住?当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至少有一点(不容回避),这就是我们的吸引力在下降。怎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高素质的青年人才,我们需要有切实可行的措施。如果我们能够拓宽渠道,不仅在国内,甚至也能在国外建立一些比较稳定的关系,如果我们能够在国外拿到项目,同时又可以(不断)派一些人出国,这应该可以提高我们所的吸引力。
第三,我们最初与公司研究所联系的初衷是希望他们与我们华工签合同。我从去年7月开始做我的老板与温莎一家机床厂的项目,9月份有了初步结果,被这家研究所看中,他们派了3个人专门来到温莎大学,一方面做技术考察,一方面谈项目合作。当他们知道这一项目实际上是我在做后,便直接问系主任:吴雅在这儿能待多久?我们希望尽早签合同,以使吴雅有更多的时间在这儿做研究。系主任当时回答他:我们可以做工作,让吴雅在这儿待得久一些……当时,温莎大学拟请我延长这儿的工作到今年9-10月份,并提出请我们的一名研究生来此研究(这就是最初想提管再林来的情况)。在明确了这一形势后,我并不愿意人家借助我们的力量去拿项目,如果我接受温莎大学的延长,无非是高级打工,替人家干活。我想把项目争取到国内去做。于是,我向该研究所直接联系,希望他们与我们学校签合同,由我负责到中国去做。他们对此事很慎重,曾专门派一位负责人来温大与我面谈,我们详细介绍了华工和我们研究所的情况,他们答应可以考虑,从而出现了目前的结果。另外,雷远学赴加后,也安排与我一起做这一项目。1月初,当我们将我们做出的结果向温莎这家机床厂汇报时,当即引起了该厂主管与技术负责人的重视,并提出进一步做好在研的这一项目。几天后再次会晤时,工厂直接问我们可否继续留在这儿工作一段,他们愿意延长这一项目。我们回答不可以。工厂则向该项目追加了一笔经费,希望在我们离开之前有所结果。(另外,由于我们的研究结果工厂主管已签字,温莎大学还可用我们的研究结果从加拿大政府申请经费。这样,厂校双方都很满意。)实际上,如果我们不是想把这个项目带到国内去做,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像别人一样在温莎大学延长,我们何苦花这么大力气做出现在这样“吃力不讨学校好”的局面呢?
第四,我们现在已经承担着几方面的压力。我的老板温莎大学现在已经知道正是因为我们提出与华工签合同,才使他们的这一项目告吹。尽管他对我们在这儿的工作与他所得到实际好处很满意,也没有说过任何责备我们的话,但毕竟对我们有意见了。蔡伟公司研究所也一直为该项目的事在工作,当他们初步决定不与我老板签定合同后,在人员、设备、仪器等各方面都做准备,只是尚未同意与华工签合同,而采取了请我们做的这样一种中间方式。若我们现在按学校要求回去了,一方面,既未拿到项目,反而为这事造成了我老板的意见,是无得有失;另一方面,不仅我们前面与蔡伟公司研究所的联系劳而无果,对蔡伟机床公司也造成损失,实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还有两个情况需要再解释一下。
1、我们目前并未与蔡伟公司签定任何协议或合同,他们同意付给我们学校的1万美金,是我们提出他们未来可能与华工合作的一个表示,将从他们付给我们的工资中扣除。开始他们并不同意这样做,因为付给我们的工资并不高,扣除1万美金后会更少,他们认为“说不过去”,通过我们做工作后才同意这样做的。我们为什么这样做?是基于两点考虑:其一,是让您在处理这一问题时便于说话,因为这毕竟是人家愿意与我们学校合作的开端,实际上他们称这是与华工合作的一个“礼券”。其二,这1万美金虽然不多,但对我们研究所也算有所小补,与其他经费加在一起,买一台合适的NC机床或加工中心,也能支持我们的智能制造研究。妈妈在电话中转告说,您说:“不要说1万美金,就是给10万,100万又怎么样?我不要钱,而是要人,要吴雅回来!”我一方面很理解您期待我回来的心情,另一方面也为您未能理解我的心意而难过。我希望您能理解我对这一问题的处理。
2、关于派人员出国的问题。实际上蔡伟公司研究所并不希望我们有多的人参加这一研究。他们只请我与雷远学就足够了,因为他们有研究人员配合工作。对我来说,如果我将来负责这一项目的话,并无再增加我方一名研究生的必要,完全是因为我在上面所考虑的原因,才提出需要增加一名我方的助理研究人员,他们经考虑后才同意接受的。另外,前一段电传给您,请再派一名研究生赴加之事与这一项目无关,是我的老板请我推荐一名您与我的学生来温莎大学做研究,可做联合培养的研究生,亦可做博后。我想,这也是人家了解我们的能力之后才提出来的。无论是请管在林赴美,还是再派一个人赴加,我的想法都是拓宽渠道,争取更多的机会进入国际交流,以增加我们研究所对青年学生的吸引力,并不是我这儿的工作需要从国内请人来帮忙。可能是以前没有向您讲解清楚这些情况,校、院、系领导在电传中说:“不宜派出任何人员赴加或美国,参加有关工作”,我感到很难过。
以上,都是从我们的工作的角度来考虑的。最后,再谈谈从我个人角度考虑的问题。从75年进华工开始,到今年已20年了,我已习惯了在学校学习、教学、工作的这种工作与生活方式,即使在温莎大学的这10个月里,也是同样的模式。现在,通过我们的努力,有这样一个机会,使我们可以与国外做研究、生产、产品等各方面的人一起工作一段,进入人家的工作与生活圈子中,了解人家,同时也学习人家的长处,提高自己。我希望有这么一种新的环境,新的体验,丰富自己的阅历,难道这对将来回国工作没有好处吗?基于这一愿望,我也愿意“闯一闯”。
杨老师,今天是星期天,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给您写这封信--本来收到校、院、系领导2月14日的电传后就打算给您写的,一是没有大块时间,二是写了几次均未写得清楚,所以只好今天再写。我希望能够把我的想法向您表达清楚,以使您能理解我们的心情。回顾我们自上大学至今,已是20年了,我们在业务上的进步,在人生道路上的成长,都渗透着您的教导、帮助与支持。我们是您的学生,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一个地方,我们都为此而自豪。我们的根在华工,在中国。人生短暂,我们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为培养我们的国家,为培养我们的人民做一些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在这个基本点上,我们想,您是相信我们的。对于目前的这一具体情况,我们认为,无论是从将来的工作需要考虑,还是从个人角度考虑,目前暂缓一段回国至少不是错误的。我们恳请您理解我们的心情,再次考虑我们的请求。
若有必要,此信亦可转其他老师或领导一阅。
最后,请您在百忙中一定要注意休息,望您保重!请问候徐老师身体健康!祝您全家愉快!
学生:吴雅
1995年2月19日
晚11时24分于温莎
杨叔子被吴雅情真意切的诉说打动了,同时他觉得吴雅所列具的延期理由也还站得住脚,遂与校、院、系各级领导商量,最后同意将吴雅在国外的期限延长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