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后,太后却又沉默了,屋子里一时静黯无声,只有,每个人的呼吸声。
贞妃生死不明,太后隐在帘子后喜怒,外面却已经响起了鞭炮声,大年初一的清晨,就算是在民间亦要讨个吉利,在这个规矩森严,忌讳重重的宫苑里,我却麻木可笑的跪在这里,而生死就在太后的一念之间。
我突然就觉得,这个时候实在太过诡异了。
却听太后似叹了一声的,幽然道,“昨儿个的辞年宫宴上,贞妃口吐鲜血的晕厥过去,至今生死不知,随即就有人来告诉哀家,贞妃是被你屋子里的脏东西给冲犯了,然后,果然就找到了这个,然而上面,写的却是你的名字,”太后说到这里,语气里已带了讥讽,“龚氏,你能告诉哀家,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闹剧吗?”
“闹剧?”我没料到太后居然用了这样的一个词,不觉有些愣。
陡的,就听珠帘咯啷啷的一阵乱响,有什么东西被隔着珠帘摔了出来,我心里一颤,仔细看时,却正是那个布偶,就听太后冷笑一声,“一件事但凡出乎常理之外,就一定不在情理之中,哀家十五岁就进了宫,这么多年以来,什么鬼把戏没有见过,龚氏,你好大的胆子。”
我的背脊上刷的就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一哆嗦,人就瘫软在了地上,只叫了一声“太后娘娘,”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悉悉索索间,太后像是起了身,随即是珠帘清脆的轻响,很快的,一双坠了珍珠的凤纹青鸦色锦鞋移到的我的面前停住,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惊颤颤的又唤了声,“太后娘娘……”
之前我还在想那设局的人没有想到后面的结果,却哪里知道我自己也步了这个后尘,我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用她的话说,她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前面有人对她说,我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后面搜出东西时,那上面却并非告发的人所言的针对贞妃,写的竟是我的名字。
常理上,确实不通。
若这个布偶是别人拿来要陷害嫁祸我,那上面一定不会是我龚明月的名字。
若这个布偶上确实是冲着我龚明月来的,那就绝对不会被在贞妃晕厥过去的时候做文章。
想到这一层时,我的额头已全是冷汗,以太后的城府,这件事里有多少蹊跷,她定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的,而我,居然会天真的以为,太后在看了布偶上的名字后,就会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
殊不知这点子小把戏在太后的眼里分明只是儿戏,我费尽心机只落得个越描越黑!
目光落在滚落一边的布偶上,阴冷的银针扎处,布偶胸口地方的布条上,龚明月三个人显得森冷而又讽刺,千算万算,我算漏了已在宫内浸淫了几十年的太后。
就听太后又道,,“哀家若不是知道贞妃中毒这件事,不是你这样人能做得来的,哀家今天定不饶你。”
我本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她这话瞬间给了我一丝希望,我大喜之下,慌忙抬头泣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只这一句话,该认的,我已经认了下来。
太后的语气这才又柔和了,道,“别跪着了,今儿是这新年的第一天呢,世人都知道要大吉大利,你这样总跪着叫什么事儿。”
我不敢违抗,赶忙起身,腿这次却麻得更狠,我叫一软,身子就踉跄着要摔掉,巧意伸手一托,我这才站稳住了身子。
太后想来见我着实可怜,语气就又软了起,道,“孩子,自古以来,后宫这个地方就不是什么清净的地儿,今天的事,哀家也知道你的为难之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亦不可有,后宫再怎么不清净,有哀家在一天,就不许人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来,你可明白了?”
她的话清楚明了,我如何会不明白,当下唯有垂首喏喏的应,就见太后一甩袖子,“新年的第一天,正是吉祥如意万象更新的时候,哀家也要讨个欢喜,嗯,今儿这个事,谁也不许传出去。”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满屋子的宫娥太监们说的。
宫人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太后满意的点头,她回过身子向我一甩袖子,“你退了罢,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宫妃诰命跟前儿,你不许有什么露出来。”
我的心慢慢的松散,感激的向太后行了个礼,我急急而退,巧意送我到门口时,在我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太后娘娘知道那些事不是你能做得了的,你以后放心吧。”
我没有想到巧意居然会给我说这个,不觉有些纳闷,“巧姑姑,你……?”
她却只是一笑,双手做势一推,“主子回罢,一会儿主子娘娘们就得去坤宁宫了,主子别耽搁了。”
我心里分明有千万个疑惑想问,可是到底不好问出口,更不敢停留,只得出门上轿,急急的回了清柳苑来。
清柳苑里,青绫和红绫都心急如焚的等着消息,一见我回来了,青绫一步跨前,急急的将我扶下轿,不等进屋,就在我耳边问,“主子,怎么了?”
我只是轻轻的摇了摇,也不说话,径直在前面进了屋子,殿内的暖炕烧得极热,一进屋,就有一股极厚重的暖意迎面扑来,更有两盆烧得极旺的炭盆子分别在两个墙角,红绫怕我被炭气熏着了,撸了一把梅花的花蕊用碗装了,放在炭盆的边上,炭气一烘,满屋子都是梅花的清香。
直到我的手真切的触到了暖炕上的温度,我整个人才像虚脱般了的,一下子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