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宫杀:凤帷春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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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阿昆的话,分明合情又合理,我身子一晃,人就跌坐在了床沿上,额头上津津的全是冷汗,却听慕如风开了口,问阿昆道,“昆叔,那个毒又是怎么回事?”

阿昆轻轻叹了口气,他回头看着慕如风,目光怜惜得仿佛在床上躺着的是他自己的孩子,“皇上啊皇上,老奴早就劝你杀了这个女人,您却一直不听,你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将这江山平定得稳固了,老奴不能看着您为一个女人失了分寸,皇上狠不下心,就只能让老奴替您去做了。”

慕如风原先迸发的怒意却又不见了,他只是无奈的看着阿昆叹气,“昆叔,你害了朕。”

他这话一出来,阿昆顿时就流下泪来,颤巍巍的向慕如风磕下头去,“皇上,是老奴害了您,老奴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的手段那样高,老奴没能替皇上除掉她,还让她把皇上给控制了,皇上,老奴对不起您啊。”

慕如风就摇头,“昆叔,朕说的不是这个。”

“那……皇上是说?”

阿昆抬起老泪纵横的脸,不解的看着慕如风。

“你不该让皇后如此的误会朕,她纵有心机,却不恶毒,不是被逼得急了,她不会对朕下这样的毒手,”

慕如风双眼微合,语气疲累至极!

而我,早已经被阿昆的那一番话给说得呆住了,原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慕如风的主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我,从来都没有!

是我误会了,是我误会他了,他原来是爱我的,我却不知道,我却一定都不知道!

就算他真的拿我当棋子,也没有不顾我的死活过,从来都没有!

可是慕如风,你却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腿一软,我无力的坐在床边上,木呆呆的看着阿昆,“阿昆,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阿昆却压根儿也不看我,只是对着慕如风不停的磕头,“皇上,是奴才错了,皇上,是奴才错了……。”

他显然是痛悔至极的,头磕得又快又狠,花白的头发晃得我直眼晕,我心里气血翻涌,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嘴一张,“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云雾,”

是慕如风的声音,他眼睛虽看不清折子上的字,别的却还是能够看清的,“你……你怎么样了?”

我不理嘴里的血腥,只轻轻扭过头去看着他,“皇上,他说的是真的?”

慕如风不语,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我,他的眼神安然至极,温和柔软的像是那天在高台上,他对我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慕如风,上官云雾,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慕如风,上官云雾,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他有没有背叛过这样的誓言,有没有过?

我有没有背叛过这样的誓言,有没有过?

有没有过?

阿昆还在嗑着头,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慕如风将目光从我脸上挪开,对阿昆道,“昆叔,你不用自责,其实,朕还要谢你呢?”

“皇上,”

阿昆抬起殷红的额头,哀哀的看着慕如风。

慕如风对他道,“朕之前还在发愁,若朕就这么去了,丢下这个江山天下,她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如今被你一逼,皇后不得以使了许多的手段,倒叫朕放心了,不日太子继位,有她垂帘听政,玄武朝乱不了。”

“皇上,”

阿昆不知道是惊还是不敢相信?

慕如风又道,“昆叔,朕自小就是你带大的,朕的身子你知道,太子年幼,朕的身子又挺不过了,难得皇后有手腕,这是好事。”

“皇上,”阿昆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俯下身去不再看慕如风,显然是接受了慕如风的这句话!

我依旧呆呆的看着慕如风,他的话,我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直到慕如风挣扎着解开衣襟,从怀里摸出熟悉至极的两块玉佩放到我的手边,我才猝然回神,“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疲累至极,却依旧微笑,“从今天开始,龙凤二玉就交给你保管了,待烨儿长大亲政后再还给他,”

见我不动,他又道,“再说,没有这两块兵符,你调动不了兵马,就凭柳靖远手下的那点子禁军,你此时控制得皇宫,却震慑不住天下各藩郡,也震慑不住朝廷上的那些个狡猾的老夫子。”

听了这句话,我突然就笑了出来,“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是的,不但你私用玉玺偷赦了柳靖远,让他用禁军控制皇宫朕知道,就连你前些天出宫天牢探望他,朕也知道,”

慕如风语气淡然。

我浑身微微颤抖,可是心里却已经开始平静下来,“哦,要这样说,那匣子里的绢子和珠子,也是皇上故意放在哪里给臣妾瞧的?”

“是,”

他坦然的点头。

“那是不是说,臣妾后面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尽在皇上的计划之中?”

慕如风的脸色安然平和,又点点头,“是。”

“哈哈哈,”

我仰头大笑,为自己的愚蠢和自以为是,“皇上,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为了看臣妾有没有能力布控掌权把持朝廷吗?”

“因为朕不行了,朕必须安排身后之事,”

慕如风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悲哀。

我终于对他大吼,“你错了,若不是你这样逼我,你此时就还是好好儿的,是我给你下了毒,是我给你下了毒你懂不懂。”

可是我万没有想到,慕如风竟又是一笑,“你的那碗羹汤早在还没有出紫薇宫时,就已经被人换掉了。”

“什么?”

相比于前面的所有的所有,这一句真真正正的让我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不可能,那碗羹汤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没有。”

慕如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道,“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换掉了它,因为她知道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她怕你回不了头。”

“你是说……青绫?”

我又是一惊。

“她也是为你好,你别怪她,”

慕如风看着我的眼里,带着深深的怜惜,“云雾,是朕对不住你,这段日子,将你折磨得瘦了这样多。”

我却只觉得我是个傻子,一个让人在股掌之中肆意玩弄的傻子,眼前的这个男人躺在病床上足不出户,可是万事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费尽心机自以为聪明,却全不知道,自己依旧只是别人棋盘上一只会自己行走的棋,却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得可以!

慕如风又命阿昆,“去,将那个册子拿来给皇后。”

阿昆点点头,去架子上取下一本册子来,双手捧到我面前,慕如风对我道,“这个是朕将各地兵将调动的情况,各军各将性情家人籍贯等等,尽在其中,还有朝中大臣们的性情才识,尽都排在上面了,你只要看了这个册子,就会对朝中情形了如指掌!”

说完这些,他又命将玉玺等物全都交给我,最后才道,“云雾,朕只问你一句话,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你和柳靖远……你们?”

问完这些,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死红晕,今天累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他却全然不觉得累,目光死死的看着我。

我愣了许久,才省起他问的是什么,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片,迎着他的目光,我差点就要点头!

可是,可是就在快如闪电的一瞬间,我忍住了,我冷静的断然摇头,“皇上说的什么,臣妾听不懂?”

慕如风眉头紧皱,却又分明隐隐松了口气的,他不再说话,边上的阿昆就过来道,“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官府接到一家当铺报官,说有个农户人家有几颗上好的珠子,而那珠子的规格向来不会在市上散卖的,官府将人和珠子都带走细问时,就发现他口中的男女很像娘娘和柳大人,再将那几颗珠子送到内务府,内务府一眼就认出,果然是娘娘凤钗上的,可是那个男子很明白的招认说,这对男女自称是兄妹,言行上却分明是对小儿女的,并且,他曾经亲耳听到那男子对女子说,他要照顾那女子一辈子,后来,那女子就借口有事先走,走前给了他家这几颗珠子做酬,而那男子虽然身有重伤,可是得知女子连夜离去后,竟跟疯了似的追了出去,嗯,皇后娘娘,他口中的这对男女应该就是你们了吧,否则,他又怎么会有本该是在皇后娘娘凤钗上的珠子呢?”

我点点头,“本宫在宫外时,确实曾为了救柳大人而将凤钗拆开,珠子赏了人,可是昆总管说的那番情形,本宫却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说的谁,但是一定不会是本宫和柳大人,墨儿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说到这儿,我转头看向慕如风,“皇上既然心中疑虑,为什么不将墨儿叫来问一问?”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努力查找墨染,可是墨染却一直了无音讯,此时终于被我找到机会了。

阿昆看着我,脸色阴沉,“墨姑娘为了皇后娘娘,半夜进万梅宫找石头要解药,她自然是帮娘娘的,就算知道什么,又哪里肯招呢?”

“招?”

我顿时一惊,喝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如今玉玺兵符尽在手中,又有柳大人手中的禁军忠心护持娘娘,想找墨姑娘何其容易,”

阿昆依旧不阴不阳。

我咬牙看着他,“昆总管,本宫知道你恨我对皇上下毒,可是若不是你几番假传圣旨,将我逼到这份儿上,我又何至于心狠如此,本宫固然心黑手辣毒蝎心肠,昆总管又何尝不是自作聪明反误了主子性命,”说到这儿,我就又笑,“不错,就算那毒已经被青绫换了,可那又怎么样,本宫有这个心,本宫也这样做了,那么这个罪魁祸首你就逃不掉!”

阿昆的脸就抽了起来,突然,他就尖着嗓子叫了起来,“皇后娘娘,您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珠子的事您尚且说不明白,在柳大人贴身处竟然藏着娘娘的绢子,又该如何解释?”

这样说时,他的目光陡然如鹰一般的凶狠,死死的盯着我不容我有半丝躲避,又阴阴的道,“难道皇后娘娘不是以为看见了那条绢子,才冒死去的天牢?”

我心下顿时一慌,忙咳嗽一声强定了定神,才道,“本宫不知道昆总管到底说的什么,本宫绢子不知道有多少,向来随手乱丢,谁知道它怎么就到了……到了……,”

我到底心虚,终究还是说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

阿昆声音更大,显然根本不信我的话,床上的慕如风却猛的咳嗽了起来,阿昆忙停住责问,急忙过去抚着慕如风的胸,着急的问,“皇上,您怎么样了,哎哟皇上,您今儿可累得不轻了,您就歇着吧,老奴听皇上的,那些事儿,老奴……老奴不问了。”

慕如风点点头,又摇摇头,命他说了两个字,“参汤。”

“皇上,您还是歇着吧,可不能拿参汤来强吊着精神啊,回头精神一松,您可就受不了了呀,”

阿昆又惊又慌,忙不迭的阻止。

慕如风摇头,“不妨事,快。”

阿昆无奈的看着慕如风,眼里不觉又落下泪来,他用袖子擦一擦脸,不情愿的出去吩咐,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慕如风向我招手,“来,你坐到这里来。”

我本是不愿的,可是身子却不听控制的向他跟前挪了挪,“你……?”

他将我的手拉住,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滑动,“云雾,你别怪阿昆,他是朕小时候就在身边服侍的,为人极是忠心,咳,咳咳……。”

我到底忍不住,机械的伸手,为他抚着胸口,他脸上的红晕更浓,喘顺了气后,他又道,“你和太后剑拔弩张时,都是他想的法子替你解的围哪,你可还记得,敬安王府送玉佩的那个小奴才回来说,他在宫门口时被一个自称是慈宁宫中的大太监威胁利诱,要他诬蔑你的?”

“是……是阿昆安排的?”

我恍然大悟。

“是,咳咳,”

慕如风又咳了起来。

我看着慕如风,心里尽是悲哀,“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我问。

说话时,阿昆已经端着参汤进来了,他用银匙舀了参汤一口一口的喂,一碗参汤喝下后,慕如风的精神明显好了些,阿昆却并不觉得高兴,他担忧的看着慕如风,又一次劝道,“皇上,您歇着吧,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他这话,之前我也劝过,可是慕如风说,以后就怕来不及了。

果然,慕如风又在说道,“今天不说完,以后就怕来不及了。”

我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脱口尖叫,“不,不……。”

慕如风就看着我笑,这段时间,他的脸上一直都在笑,我进宫这些年,他加起来的笑都没有这几天多的,他道,“云雾,你不想朕死,对不对?”

我木然的看着他的眉目间竟有孩子般的欢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此时手上用力紧了一紧,居然安慰我道,“民间有句俗话,人的命,天注定,朕就算要歇息,也得将这些事都安排交代好了不是。”

而我,居然就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是。”

看着慕如风的脸上,我就问,“那么,皇上能不能告诉臣妾,既然皇上并不是服了臣妾下的毒,怎么就突然病得这样,石非凡医术高明,皇上为什么不肯让他来给您医治呢?”

慕如风才要开口,就被阿昆抢先道,“皇上歇着,让老奴来回娘娘吧。”

慕如风就点点头,笑道,“好。”

“唉,”阿昆未开口先叹气,他道,“娘娘不知道,皇上从小身子就不好,这些年来都是用药强吊着,那个石头以前给皇上配过一副药,皇上用了觉得很好,对他很是信任,可是他真真是乱臣贼子,见皇上不肯放他出宫,竟然将皇上的药慢慢的做了改动,皇上先时不觉,等觉得不好时已经晚了,皇上本要杀了他,又考虑到留着他还有用,这才先留下了他的性命,前些日子皇上看似风寒,其实就是这个病发了的,勉强用药压住了,不想才几天,竟这样凶猛的又发了出来,这一次,却是怎么用药也压不住。”

“是……是这样的吗?”

我的脑子里一阵嗡嗡乱响,原来这个世上,谁都不简单,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那么的信石非凡,他却瞒了我这样大的一件事,在得知我对他下药后,居然还能假惺惺的说要帮我,就算是为了墨染,但凡对我说了真话,以我对慕如风的恨,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不是吗?

他却什么都不说,还鼓励我将柳靖远的孩子生下来,他分明……,

他分明……。

这边,阿昆依旧在哭,“皇上,老奴知道,您是天天在心里想着那件事,硬是把自己磨垮了啊。”

“是……是什么事?”

我转头去问。

阿昆恶狠狠的看着我,“什么事,皇后娘娘还要问么,是了,皇后娘娘是不会承认的,可是皇上心里有数,皇上只是不忍心杀你罢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背叛丈夫在前,毒杀亲夫在后,皇上心里沉郁,连着好几顿的药都不喝,硬是让你给气垮了,”

说到这儿,他又冷笑,“你以为石非凡真心帮你,他前脚把药给你,后脚那个孽种一生下来,他就来讥笑皇上,因为他知道,皇上的病最不能承受的就是猝然发怒,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我看着阿昆,脑子里“轰”的一声,脸上就火辣辣的发烧。

这一刻,我分明觉得自己是那世上最愚蠢的人,自以为自己多么的聪明,宫廷争斗中那样的无往不胜,其实,其实却全都只是眼前这个我恨之入骨的男人的成全,若不是他的纵容,我早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

慕如风实在了解我,他轻轻一拍我的手,“你别怕,他只是恨朕,他总觉得是朕利用了他们,”

说到这里,慕如风苦笑一下,“是的,朕确实利用了他们,可是你没有,所以,朕驾崩后,你只要让他们团聚,他们要么远走高飞,要么对你死心塌地,不会害你的。”

他说到“驾崩”二字时,分明如说“看戏”似的轻松,我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痛得太过了,还是太多的刺激已经让我麻木,我居然也没有半点感觉,又或者是闹了怎么久,心里太累了,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臣妾知道。”

我累,慕如风也累,他虽然才喝了参汤,精神到底萎靡了起来,可是他依然强撑着又说道,“云雾,朕想了许久,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朕错在先,你放心吧,清芽永远是朕的清芽,这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皇上,”叫了一声吼,我咬着唇,无声的流泪。

慕如风想是这一天的话说得实在太多了,他那样虚弱的身子再也撑不住,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而在这两天里,我亦是昏昏沉沉,在得知所有真相的夜里,我就发起了高热,端上来的药全被我泼了,我闷着头睡着,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再见到青绫时,我觉得这个人是那么的陌生,想到她偷偷的换了那碗羹汤,我的心病并没有因此而减轻,一面,我在心里感激她,一面,亦是再不敢如往日般对她全心信任,从慕如风嘴里知道那些所有一切的真相后,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世上,原来什么人都不能相信。

青绫察觉到我的变化,却猜不透我的想法,只得尽心竭力的逗我欢喜,知道我疼爱孩子,命人将煊儿、烨儿和清芽都抱了来,百般的热闹着,而我的目光却一直都只在清芽的脸上,心里一直都想着阿昆说的,石非凡前面将药给了我,后面就刺激慕如风,因为他知道,慕如风的病最忌就是猝然发怒!

可是,可是石非凡为什么要这样做,当面刺激慕如风,他就不怕慕如风一怒之下杀了他,他有这样的蠢?

然而越是这样想,我的心里就越乱,一时好像已经很清晰了,一时,又分明还是迷雾重重,看不清身在何处!

目光落在枕边的一对兵符,我心里突然就很迷茫。

慕如风,你看着我恨你,看着我一步一步的报复你,看着我去天牢看着我私用玉玺赦了柳靖远,看着我命柳靖远控制了皇宫,你很高兴,觉得我的心机手腕足可以让你放心的离去,可是你就不想想,我再怎么有心机有手腕,在你面前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满朝文武个个奸诈,就算是你慕如风,也费了多少年的心思伤了多少年的精神方得如此,让我一个女人去面对这些,你当真就能放得下心?

青绫见我只是看着兵符发愣,她沉默了一会儿,就叫玉惜等人带着三个孩子退了出去,又将门都掩上了,这才来到床前,手指轻轻的抚过那两块玉佩,感慨的向我道,“娘娘,您瞧这是怎么说的,皇上那样精神的一个人,竟说病就病得这样了。”

我将目光从玉佩上移开,落在她的脸上,沉默着久久看她,眼里尽是猜测和探询,想是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青绫渐渐的就有些坐不住,“娘……娘娘……。”

“青绫,你知道我要给他下药?”

几天没有说过话,再开口时,喉咙很是有些哑,可是,我终究还是决定问问她,青绫的人品我知道,就如慕如风说的,她不会害我。

青绫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咬着唇对着我许久,才起身跪了下来,只答了声,“是。”

我闭上眼,“你就算换了药,也终究还是改变不了这件事的性质,我有这样的心,我也这样做了,他就算并不是因此而死,我也还是毒杀亲夫的那个毒妇,你减不了我的罪。”

青绫的眼里就滚出了眼泪,“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您若不是被逼得太狠了,您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奴婢当时也是很犹豫的,可是奴婢担心,晚上给皇上尝膳的人尝了出来,娘娘那时可就……。”

点了点头,她说的也有道理,我将头扭向里,“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身后,直沉默了许久,方才有声音悉悉索索的出了门。

然而,却也并没有让我静多久,不过两柱香的功夫,青绫突然慌慌张张的过来推我,“娘娘,快去皇上寝殿,皇上醒了,要见您呢。”

自从慕如风病后,我就很少回紫薇宫了,一直住在乾宁宫的偏殿里,而慕如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亦命将三个孩子都搬进乾宁宫西北的漪澜苑住着,如此,青绫一说慕如风要见我,我就知道有事,忙起身草草梳洗下,急急来到慕如风的寝殿。

慕如风果然已经醒了,看着他脸色少有的红润,精神也很好的样子,我的心里就有些欢喜,只是经过了前两天长长的一番对话后,再见他时,我止不住有些怯懦,远远的站在门口,竟就不敢向前了。

他笑着向我招手,“你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就慢慢来到他面前,“你……你醒了。”

他点点头,“朕想见几个人,你宣他们来见朕吧,”然后,说了几个名字。

我的脸皮子顿时就一紧,是的,我控制了皇宫,他想见谁都要我点头,可是,可是他脸上的笑,让我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我甚至觉得,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到,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里,一直都是。

他接着又向阿昆吩咐,“带太子来。”

他说“太子,”而不是如往日般的叫“烨儿,”前两天有过的那种不祥又涌上心头,只是看着慕如风,我竟半点不敢迟疑,忙唤进喜禄来传话,宣召那几个大臣。

我坐在床边,想着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却又闭上了眼,静静的靠着,我心里尴尬,就要起身时,他的手却一动,将我的手握在了手里。

还才是初秋,天气依旧热,他的手指却冰凉,我心里一颤,眼眶里就热了起来,咬着牙强撑着不许自己哽咽出声。

我们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上的声音,我的心里也无比的平静起来。

慕如风,我终究是对不起你的,我也还不了,那么,好吧,既是你要我在你走后,为你撑起玄武朝的这一片天,那么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会撑到烨儿亲政,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像是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突然就睁开眼来,向我笑道,“云雾,你答应朕一件事。”

我轻轻点头,“皇上,您说。”

“朕大行之后,地宫的门不关,你百年之后,来陪朕,”

他的语气淡然,握着我的手却微微的颤了颤,冰凉的手心亦渐渐湿腻。

我迎上他的目光,直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去,再次轻轻点头,“好。”

他竟像是松了一口气的,一股笑意从眼睛里溢到嘴角,“云雾,朕真高兴。”

“臣妾……也是……,”

眼里有热热的水一样的东西滴了下来,“皇上,新皇一亲政,臣妾就来伺候你。”

“不,”他轻轻摇头,“你不用那么快,朕不急,朕还要你帮朕看着咱们将来的皇孙,皇重孙,最好还有重重孙,这些孩子若是不肖,你就摆出老祖宗的架子来教训他们,以后再来说给朕听。”

我再也撑不住,俯下身,一把抱住他的身子,在他的耳边低声的喊,“慕如风,为什么你想什么却从来都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我去猜,为什么要让我怕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我真的不想恨你的,我也真的不想要杀你,可是你为什么那样的逼我,为什么,慕如风,你为什么又要在我都做了那么多以后,又来让我知道这一切,你是在惩罚我对不对,对不对,慕如风,你做到了,我现在的心已经在油锅上煎了,并且,它还将会煎熬一辈子,慕如风,你为什么不让我断了所有的念想,让我死了所有的心,这样我下半辈子心里也好受些,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为什么,你好残忍,你真的好残忍……!”

他翻手回抱住我,许久,才说了一句,“其实,朕也很后悔。”

“你后悔?”

我抬起尽是泪的眼看他,他的嘴唇苍白,眸子黯淡得没有一点光,神色间尽是无尽的怅然,“朕一直都在想,若是当年就将这江山给了三哥,然后带着你去江州做个闲散王爷,就算这条命依旧活不长,也总没有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无聊的事情,那些皇权交接时的惊心,那么长的日子里为了皇权江山与别的女人阳奉阴违,无数个夜晚僵梦惊醒冷汗淋漓,那些未见天日就被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断送的骨肉,所有所有的这些,此时在他的眼里,竟然全都只是一些无聊的事情!

是他顿悟了吗?

眼泪还在流,那几个大臣却都已经到了!

我要起身避开时,慕如风一拉我的手止住,他摆手命宫人将那几个大臣请进来,在他们见礼后,客气的每人都赐了座。

这几个大臣都是朝中重臣,更有几个是先祖开国时立了大功勋的,虽然实权不大,威望却高,慕如风向他们点了点头后,就又问宫人,“太子呢。”

喜禄忙出去将烨儿抱进来,众大臣又要起身见礼时,慕如风摆手止住,“你们都是长辈,他虽是太子,却是要给你们见个礼才是。”

我心机一动,忙抱过烨儿,拢起他的小手向这几位大臣都揖了一揖,慕如风虽这样说,那几位大臣却哪里敢受,慌忙起身齐拜了下来。

慕如风摆摆手,命他们平身,就从床里取出一卷圣旨来,对一个胡子花白的最前面的大臣道,“林太傅,你将这道旨意念给他们听。”

这位叫做林太傅的不敢怠慢,躬着身子上前接过圣旨,转身对着众大臣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天烨,年岁虽幼,然人品已见贵重,深消朕躬,令太子天烨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又:新帝登基到底年幼,其母后龚氏明月贤良淑德,心有大度,行事机敏睿慧,著封为太后垂帘听政,兵符由母后龚氏明月执掌,新帝大婚亲政之日,母后龚氏交兵符还政新帝,钦此!”

这道旨意一念出来,这几位大臣尽都目瞪口呆,愣了许久后,林太傅捧着圣旨颤巍巍的回身,向慕如风道,“皇上,您……?”

慕如风知道他们要问什么,他轻轻摆手,叫他们不要问了,只说了一句,“你们在先皇时就很是尽忠职守的,今日朕将这对孤儿寡母托付给你们,朕大行之后,你们……咳咳……咳……,你们要好生辅佐她们母子,咳……咳咳……。”

慕如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几个大臣已经呼啦啦的跪了下来,“皇上……。”

林太傅颤着花白的胡子,老泪纵横的道,“皇上正是青春鼎盛的时候,虽龙体微有小恙,定是有惊无险,皇上不要如此悲观,请皇上收回遗诏。”

慕如风摇摇头,示意我将那道遗诏收好,道,“朕一但大行,太子天烨立刻灵前即位,不得有误。”

“皇上,”林太傅等人顿时嚎啕大哭。

慕如风这次的精神显然没有上次好,他歇了许久,才又道,“传诏各路藩郡,朕大行后,各藩各郡就地举哀,无诏不许进京。”

众大臣都含泪点头,慕如风喘了口气,又继续交待,只将他身后的事料理得干净清爽,临了,他唤过一个四十多岁相貌魁梧的武将到床前,指着我道,“乔将军,朕将京城和她们母子都交给你了,京机重地,朕除了你,再无人可信,”说着,又拿出一道圣旨来,让我打开念,“骠骑将军乔武,有女少兰,家风清廉端正,德嘉品慧,聘封为慕天烨正妻,大婚封后,佳儿佳妇,以慰圣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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