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平紧紧抱着黄秋燕,虽然弯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她对孩子那一份慈爱和纵容,比亲妈有过之而不及,孩子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在他的身上倾注所有的感情,怎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日韩电视剧看得够多了,白血病被视为洪水猛兽,这样的悲剧怎能在她儿子的身上重演吗?
“燕子,医生不是说还没有确诊吗?他们就喜欢夸大其词,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对对对!不会那么糟糕!”听了周伟平鼓舞人心的话,黄秋燕一下子来了精神。
检查的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孩子的确得了急性髓细胞白血病,不过医生的话,仿佛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医生和蔼的望着他们,面带微笑,与他们讨论的话题,好像孩子得的不是可怕的血癌,而是常见的感冒一样。
“这种儿童白血病有80 %的治愈率,所以不必慌张,也不要气馁,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孩子尽快住院,积极配合我们治疗,治愈后,孩子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和工作,但是……”
说到“但是”,医生停了下来,任何事情在顺着预想的思路进行时,最怕听到的,就是“但是”二字,周伟平和黄秋燕紧张的盯着医生。
“但是,还有20 %是不可预见的,希望你们做好思想准备。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请相信我们,相信你们的孩子!”
弯弯很快住进了医院,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化疗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孩子的头发开始脱落、口腔溃疡、腹泻、呕吐,看着孩子痛苦,黄秋燕终日以泪洗面,她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她要拯救她的儿子。
弯弯是一个乖孩子,勇敢的孩子,刚开始对打针吃药,怀有一种恐惧的心理,哭着闹着,当看到妈妈流着眼泪也要把他交给医生护士时,他不闹了,小小年纪已经懂得自己一定要承受这些苦难,即使最疼爱他的妈妈也帮不了他。
看到妈妈流泪,弯弯经常讨好似的对妈妈说:“弯弯是一个乖孩子,再也不淘气了,不惹妈妈生气了。”
听到这些话,黄秋燕心如刀绞,如果有可能,她愿意为儿子承受这份痛苦,每一次的骨穿检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是对于守候在外面的黄秋燕漫长的却是一个世纪。
孩子得了这么严重的疾病,如果万一有个好歹,他的亲身母亲问起这事,如何向她交代?虽然是她当初抛弃了孩子,但终究是孩子的母亲啊!应该让她见一见自己的儿子。周丽平把自己的想法偷偷告诉周伟平,没想到周伟平对姐姐又发了火。
这几年,遭遇家庭的变故、事业的衰败,周伟平已经没有当年的血性,特别是在姐姐面前,更加没有底气,但今天,他对姐姐大声吼了,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姐姐,你什么意思?那个女人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我的家没有,事业没有,这个时候,你却怜悯她!当初是她抛弃了儿子,儿子的死活,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伟平,我知道她可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个未婚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可以想象有多么艰难?她把孩子交给你,也是万不得已啊!再说,你就没有责任吗?”
“算了,不想和你说这些。再说,燕子看到了她,会怎么想?她比那个女人称职一百倍,弯弯的妈妈只有一个,那就是黄秋燕。”
“我只让她偷偷看一眼,行吗?”
“不行!”周伟平断然拒绝了姐姐。
周丽平也觉得让梁娟再次出现在周伟平的生活中,是对黄秋燕的不公平。因为周伟平的刻意回避,周丽平与黄秋燕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但是可以看得出,黄秋燕是一个好女人,她爱老公爱孩子胜过爱自己,从一定程度上讲,黄秋燕比方梅更适合弟弟,这个时候应该站在黄秋燕的角度上考虑她的感受。
可是,自从弯弯生病以后,周丽平的眼前经常浮现梁娟的影子。第一次见面,是希望梁娟离开自己的弟弟,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时,她才二十六岁,一张青春的脸。第二次见面,她们以那样的方式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坐了几分钟,但是给周丽平的印象却是一种震撼,离开才几年,那一张青春的脸怎么变得如此沧桑和衰老?算起来,她才三十一岁啊!经历了怎样的坎坷,才能让一个贪图享受的女人,甘愿变成一个地位低下的保姆?
周丽平是一个有悲悯之心的人,虽然讨厌梁娟,但同为母亲,她理解母子分离的痛楚,何况,孩子得的是这样一种疾病,生死两茫茫,谁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周丽平决定瞒着弟弟,先会一会梁娟,看她是一种什么表情。周丽平吩咐上次替她找保姆的那位男士找到梁娟,让梁娟在某个时间与她见个面。通过家政公司,很快就与梁娟联系上了。
“想孩子吗?”
就这样一句话,梁娟就被击倒,她伏在桌子上,先是低声抽泣,随后,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哭出声来,老实说,周丽平没有想到梁娟竟然这样脆弱,这种悲伤是积蓄已久的突然爆发,很难想象当她知道孩子得了白血病会是一种怎样的反应?对她说出孩子的现状吗?她承受得住吗?周丽平犹豫不决。
梁娟的哭泣惊动了前后左右的客人,客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们的桌上,周丽平尴尬地望着人们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梁娟,小声说道:“梁小姐,请你冷静一点。人家都在看我们呢!如果这样,我们的谈话只能到此结束……”
这一招很管用,梁娟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周丽平递给她一张纸巾,梁娟赶紧接过来,她擦着眼泪,不敢正视对面的周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