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布老虎传记文库·巨人百传丛书-大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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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地上天堂”的兴衰(2)

进入40年代,大仲马开始在连载小说领域里大显神威。可是,钱袋里日渐增多的金币也使他的享乐欲望大大躁动起来。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在巴黎市内的公寓里租一套房子。1843年,他在历来王公贵胄聚居的巴黎西面偏北方向的圣日耳曼小城租下了著名的卡特琳娜·德·梅第奇在16世纪兴建的别墅,把生活的中心转到了这里。每年高达2000法郎的租金,足以说明这座建筑的气派。大仲马的文学产品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往巴黎。同样,大仲马的客人也从巴黎络绎不绝地赶来这里。因为这里每天都在大举盛宴。宴席就摆在主楼前的草坪上。饭菜是特聘亨利第四大饭店的司厨长科里耐亲手烹饪的。来宾通常不下20位,场面很是壮观。

不仅如此,大仲马还买下了圣日耳曼小城的剧场,经常把巴黎最出色的演员以及整个剧团请到这里来,在吃夜宵以前先演一出戏,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大仲马自己的《圣西尔的小姐们》等等。有一次,大仲马让他们排演了自己即兴创作的一出戏,并且毫不犹豫地把这出戏题为《莎士比亚和仲马》!

自从大仲马迁居圣日耳曼小城,这座随着旧王朝覆灭已经急剧衰败的卫星城,仿佛又恢复了它昔日的活力。亨利第四大饭店里再也找不到空闲的房间。树林里重又窜动着骑马游人的身影。剧院里每晚都是热热闹闹。从巴黎到圣日耳曼的那条线路的铁路当局声称,它的营运额激增了2万法郎。

大仲马的别墅里放焰火,该是古老的圣日耳曼最引为骄傲的时刻了。礼花在高高的夜空里爆裂,五彩缤纷,声若雷鸣,远在巴黎市内都可以望得见、听得着。在复兴的圣日耳曼的夺目的光彩之下,国王长住的巴黎西南郊的凡尔赛宫,也显得黯然失色了。据说,一天晚上,路易·菲力普国王被圣日耳曼传来的喧嚣声弄得心烦,而他侧耳倾听,却听不到凡尔赛有半点声息,于是他唤来大臣蒙塔里维,一边远远望着那炫耀的焰火,一边问道:

“亲爱的伯爵,你明白一件事吗?”

“什么事,陛下?”

“圣日耳曼已经复兴了,可为什么拥有长廊和喷泉的凡尔赛却没有起色?”

“陛下,您希望冷清得要死的凡尔赛也变得这样欢乐吗?”

“我不隐瞒这一点,这将使我感到莫大的愉快。”

“那么,陛下,这不难办到。仲马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把圣日耳曼的热情鼓动起来了。您可以命令他到凡尔赛来过半个月。他当国民自卫军时犯了军规,本来该判半个月监禁的。”

国王听了,拂袖而去,整整一个月没有理睬蒙塔里维——封建专制的时代毕竟是一去再难复返了。

但是,昔日梅第奇王后的王宫再豪华也不能使大仲马满意。那终究是“别人的”、而他需要“自己的”,需要自己去创造。1844年,《三个火枪手》和《基督山伯爵》都在陆续发表,大仲马虽不像他笔下的基督山伯爵那样拥有一座金山和无数珍宝,但他现在一年能挣20万法郎,也算得上罕有的巨富了。既然他能在小说中为基督山伯爵创造那么多富盖王侯的产业,为什么就不能在现实生活中按自己的设想为自己建造一座乐园呢?!大仲马决心实现这个宏愿。

4 “地上天堂”的兴衰

这年春天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大仲马在由布基瓦尔通向圣日耳曼的大路上打猎,突然发现路边有一片绝妙的美景,那地方傍着塞纳河,有茂密的树林,涓涓的泉流,深深的花丛可以漫过长筒靴;河对面延伸着模糊的地平线,隐约可见阿让特伊一带的山丘。大仲马当下决定:买下这块地皮,建造他梦想的未来的房屋。

说干就干,大仲马找来建筑师杜朗,把他带到自己看中的那个地方。

“先生,请你在这片土地上给我建造一座英国式的花园,花园中间盖一座文艺复兴时代样式的城堡,这城堡的附近另有一座四面环水的哥特式的小城堡,在花园的入口外还要盖两座小阁楼……这里有的是泉流,请你把它们改造成瀑布。”大仲马说。

“不过,先生,这是块胶泥地,粘得很,上面盖不了房子。”建筑师回答。

“那你就一直向下挖到凝灰岩,先在上面盖两拱地窑。”大仲马想当然地吩咐道。

“这要费你20万法郎。”

“我情愿。你只管照办好了!”

7月24日,在未来城堡的地基上举行了象征性的进宅酒宴。大仲马向参加酒宴的宾客们宣布:“我约请诸位在3年后的这一天再来赴宴,不过那时就不是在这荒草地上吃饭了。”名演员艾蒂安纳·马兰·梅兰格夫妇别出心裁地给未来的城堡起名为“基督山”,博得一致的赞赏。

神秘的小说主人公基督山伯爵给人的印象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作家大仲马似乎也具备他那样的神通。1847年7月25日,即距离大仲马预告的日子只差一天,大仲马的新领地建筑落成了。在基督山城堡前整齐的草坪上举行的名副其实的进宅酒宴上,大仲马向600名来宾兴奋地宣布:“我现在有了一个缩小了的地上天堂。”

大仲马这块领地的整体,是一个十分宽广而又优美的园林,垂柳依依,花木扶疏。进园首先要经过大门两侧的两座小阁楼。用生铁铸成的高大栅门上标着亚历山大·仲马的缩写“A. D.”的镀金花字。一条宽阔的林荫路从栅门直通向一大片圆形的空场。空场后面就是基督山城堡。那是一座三层的建筑,虽然总体给人以文艺复兴时代建筑风格的印象,但从细部看却是荟集了许多地方和时代风格的综合体。登台阶,只见正门上方铭刻着大仲马祖辈的贵族纹章和大仲马的处世格言:“凡爱我者我皆爱之”。在亨利第二风格的正面建筑之上,突现出一个东方清真寺似的尖塔。屋顶布置着很多风向标。底层临园的窗户上端都有一幅椭圆形浮雕,雕刻着弗朗索瓦一世国王赐给大仲马故乡维莱尔—科特莱的各种纹章以及上自荷马下至雨果的一系列文豪的姓名和半身像。

“为什么惟独缺少你的雕像呢?”第一次观光的来宾不免为大仲马的自谦而惊奇。

“不,我的雕像在里面。”原来大仲马给自己保留着更尊贵的位置。

城堡里面,楼下的主客厅是路易十五时代式样的。其他每层分为好多格调各异的小套间,每套5个房间。其中有一套阿拉伯风格的,由一位特聘来的土耳其宫廷艺术家负责装饰,墙壁布满了带古兰经格言的阿拉伯图案。

离基督山城堡约200米,一座哥特式的建筑,形同一艘小型战列舰的指挥塔,矗立在一个四面由“护城河”环绕的小岛上。这里叫“伊夫岛”,不过它不是监禁水手邓蒂斯和法利亚长老的监狱,而是大仲马避开尘世的干扰,幽居写作的地方。楼下只有一个房间,就是大仲马的工作室。它的简朴同基督山城堡的豪华造成鲜明的对照。堆放着的箱子是中世纪样式的。一张桌子像是来自某个被人废弃了的修道院。沿着屋外的一架螺旋形铁梯上同一间斗室,里面只有一张铁床和一张木桌、两把木椅,大仲马有时就在这里过夜。再上面是一个 望台,大仲马从这里观察来访的客人,以决定接待与否。小岛与园中其他部分只有一个吊桥相连。吊桥的起落由大仲马在“伊夫岛”上远距离操纵。

马厩在大路的另一面,是由一座古老的教堂改造而成的。在马厩的三个分栏的门楣上写着大仲马心爱的三匹阿拉伯跑马的名字:波尔朵斯,阿多斯,阿拉密斯。

除了养马以外,大仲马的园中还养有其他许多种动物。按照大仲马日后写的《我的动物的故事》一书所述,当时园中一共养过五只狗,一只兀鹰、两只雄猴、一只雌猴、两只鹦鹉、一只猫、一只锦鸡、一对孔雀、两只珠鸡、十几只母鸡和一只公鸡,俨然是一个动物园了。更有趣的是,大仲马为其中大部分动物起了真人的名字。许多作家、报馆主笔和演员都可以在这个动物园里找到自己的替身。

大仲马是这块领地上的无冕之王。他的臣民为数不多,却来自好几个国度。管家鲁斯科尼是意大利人,杂役阿莱克西是加勒比人,还有土耳其画师和一个阿拉伯工人,此外便是花匠米歇尔和厨娘拉马克太太。这帮臣民衷心喜爱大仲马。大仲马待他们也宽厚、随和。一次,大仲马去巴黎数日未归,拉马克太太通知他:“佐餐的酒喝完了;先生的人没有酒喝了;酒窖里只剩下香槟酒和梅特涅亲王送来的约翰尼斯堡酒。”大仲马立刻回信:“喝香槟酒和约翰尼斯堡酒吧,你们好换换口味。”

不消说,大仲马的日常开销更大了。这里的餐厅几乎是公开开放的。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在这里受到款待。更有甚者,作家和艺术家凡是经济稍有困难的,就长期寄居在“基督山”。光这些人,每年要耗费大仲马几十万法郎。

但是在“伊夫岛”,大仲马毕竟获得了相对的平静。升起吊桥,与世隔绝,他经常一连数日通宵达旦地写作。他埋头在几种颜色的稿纸堆里:蓝纸,写小说;粉红纸,写文章;黄纸,写情诗。他的许多著名小说都是在“伊夫岛”完成的。这期间,他创办的历史剧院正在兴盛阶段,他还为这个剧院把自己许多小说改编成了话剧。

“啊!‘基督山’是人们迄今所做过的最美妙的疯事之一,是迄今从未有过的最堂皇的糖果盒。他已经为此花了40多万法郎,要完成这项工程还得再花10万法郎。我昨天发现,建筑这座小城堡的那块地皮,是一个农民卖给大仲马的,空口无凭:他完全可以要求拆除城堡,收回土地,种他的蔬菜。没有字据,没有契约,便到别人的地皮上去建筑一座奇迹!由此可以对仲马其人管窥一斑!”巴尔扎克参观了大仲马的新居之后,有些嫉妒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的确,从“基督山”的兴建,从“基督山”的建筑风格和那里的生活方式,我们可以发现大仲马的一切特点:挥霍和慷慨,热情大度和不拘小节,善于幻想和缺乏远虑……

不过,大仲马在“自己的”城堡里并没有逍遥多久。逼上门来的债主与日俱增,从出版商到合作撰稿人,从珠宝商到鞋匠,数以百计。1849年,法院执法吏来采取行动了。他们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家具、车辆、绘画、书籍……直至动物。至今在巴黎法院的案卷里,还保存着这样一张字据:“兹收到兀鹰一只,估价15法郎。”不久,城堡也被查封了。大仲马想方设法要保住城堡,终归无效。可叹的是,他耗尽222500法郎的心血经营起来的“地上天堂”,后来在拍卖场上只以30100法郎的低价就让一位美国牙科医生买去!

得知大仲马破产的消息,巴尔扎克在给韩斯卡夫人的信中心有余悸地写道:“我在报上看到,星期日拍卖仲马在“基督山”的全部动产,房子已经卖掉,或者即将卖掉。这消息使我不寒而栗。为了避免同样的厄运,我决心夜以继日地工作

巴尔扎克和大仲马是同一时代的两位令人瞩目的小说家。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巴尔扎克揭露资本主义社会里金钱万恶的黑幕,大仲马抒发过资本主义制度下以金钱实现社会正义的幻想。但在现实生活中,大仲马一次又一次地陷于破产的窘境,巴尔扎克则至死都在受着债主们的追逼。他们终究都未能逃脱金钱势力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