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关于90年代散文写作的调查
一、您对散文的基本认识
答：（1）散文应该是这样一种文体：最不拘形式，最率性自由，最见真性情，最有真知灼见，最敢说真话，最具战斗精神，最体现思想高度，最向社会和时代负责；同时，最讲究炼意炼句炼字，最追求美文美质美感，最勇于创新和探索，最不墨守规则套路作文之法等等。
（2）散文应该具有这样一种精神高度：在字里行间，力求跳出小我，获得一种大我的人类意识；或者准确地说，是以一己的倾吐表现出人类共同的情感与思考。
因而，散文在我的心目之中，是最高尚、最纯洁、最正确、最完美、最科学、最公正、最不追名逐利、最不带铜臭腐气、最能与读者相交流、最深人人心的文体。好的散文，能够被读者揣在兜里，摆在案头，塞在枕头下，随时随地拿出来阅读，然后，长久地留在心中。
二、散文写作对您意味着什么
答：我用自己的全部真情、全部生活信念和热情，以及我对世界的全部认识写散文，因而，散文写作对我来说是生命写作。
三、对当前散文写作现状的看法
答：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非议，我坚持认为，90年代的散文取得了巨大的成绩：
（1）散文作者的队伍从来没有这样强大，小说家、戏剧家、画家、科学家、各学科学者等，全都加入到散文创作的行列中来了。
（2）散文作品从来没有这样多，丛书、合集、专题集、个人集……层出不穷，出版社几乎没有不出散文的，虽然没有精确计算，但是可以肯定地说，90年代出版的散文超过了以往年代的总和。
（3）从质量来说，这是写作的心灵最为舒展的时期，因而，出现了一些大作、一大批佳作，还有无以数计的水平线以上的作品，其整体水平，可说达到了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的第二高峰。
（4）散文读者从未有过这么众多和广泛，几乎形成无人不读散文的局面，其关注程度可借用发烧来形容，简直有点儿不可思议。
四、您目前写作中面临的最大困惑
答：创新问题。
我认为，现在的散文又走到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阳关大道还是古道西风，何去何从，在此一个跨越，这就是创新。自从1990年下半年开始的这场散文热，已持续了七八年，已经历了突破旧樊篱、探索新大陆的～系列对抗、斗争、探索、试验，以至于左突右进、跳跃腾挪……差不多已经把现在所能寻找到的各种手法都用得娴熟复娴熟。吃别人嚼过的馍没有味道，吃自己嚼过的馍也没有味道，不少散文家厌恶重复，又开始了极其艰难的探索，期冀寻找到新的结构方式、新的表述方式、新的语言、新的节奏、新的感觉和新的激情。这些创新没有捷径，只能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痛苦求索；也没有天外之道，只有通过一己心底的最强烈、最独特的体验，把它用最适宜的手段和最具文采的语言表达出来。
五、您怎样看待今后散文写作发展的趋向
答：站在世纪末的今天回顾，百年来，中国的白话散文从无到有，逐步发展到今天，成绩可谓大矣，步子可谓大矣，其间的艰难、坎坷、挫折、困顿也可谓大矣！在2l世纪的大门即将訇然开启之际，仅以相等的付出想象下一个百年，散文的进步也绝不会小。我预想：这种进步，可能会表现在文体的大变革上。
我始终认为，文学本是不分什么体裁的，无论是所谓小说、诗歌、随笔、散文，还是报告文学、纪实文学……都是人为的硬性标签，是后贴上去的，跟文学的原在状态无涉。比如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洋洋几百万字，有的片段是散文随笔，有的片段是心理活动，还有日记、对话、纪实、遐思等等，那么它究竟是小说呢，散文呢，或是别的什么文体呢？再比如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小说界说它是小说，散文界认为它是散文，史铁生自己说它是散文而编辑还是坚持认为它是小说。其实它们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关键是它们写得好不好，是不是找到了最佳的表达方式。
所以，我期待着，21世纪的散文，应该有一个从观念上就开始的大变革，突破一切桎梏心灵、限制表达的条条框框，使散文的天地无限加宽无限延长！
1998年8月5日于京南西马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