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太阳对着散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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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读《闲书》小感

《闲书》乃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的中国现代散文名家名作原版库之郁达夫卷的书名,据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6年初版排印的旧版本。这次重印,仍坚持竖排,虽有不少错字,读起来颇吃力,然而仍津津有味。

最为醉心的,是那弥漫于字里行间的极其浓郁的文化感,也即称书卷气。无论哪一篇,从大到《清贫》、《沉默》、《暴力》这样的题目,还是小到《说肥瘦短长》、《谈结婚》之类,篇篇全充满了学问,不由得使人想到满腹诗书文自华。

比如《清贫慰语》一篇,开宗明义,一提笔即引中国古籍之说:洪范五福,二日富;同时五极,四日贫。又比如《暴力与倾向》一篇,引了《明史》里的一段记载:燕王即位,铁铉被执,入见;背立庭中,正言不屈;割其耳鼻,终不回顾。成祖怒,其肉纳铉口,令啖,日:甘乎?厉声日:忠臣之肉,有何不甘!至死,骂不绝口。命盛油镬,投尸煮之,拨使北向,辗转向外。更令内侍以铁棒夹之北向,成祖笑日:尔今亦朝我耶?语未毕,油沸,内侍手皆烂,成弃棒走,骨仍向外。

类似这样的典例,郁达夫好似早已全装在肚中,信手就来,取之不尽,使文章熠熠生辉。不知这是读了多少书的结果,亦不知他肚里还有多少书!

中国古典是这样熟读,外国文学亦如此。在《传记文学》一篇中,郁达夫提出,在我们中国,从没有看见过一篇活生生地能把人的弱点短处都刻画出来的传神文学。那么,我们所缺少的是哪一种东西呢?他给我们开的药方是:时代稍旧一点体例略近于史记而内容却全然不同的,有泊鲁泰克Plutarch的希腊罗马伟人列传。时代较近,把一人一世的言行思想,性格风度,及其周围环境,描写得极微尽致的,有英国鲍思威儿Boswell的约翰生传。以飘逸的笔致,清新的文体,旁敲侧击,来把一个人的一生,极有趣味地叙写出来的,有英国LyttonStrachey的维多利亚女皇传,法国Mauros的雪莱传,皮贡司非而特公传。此外若德国的爱米儿?露特唯希,若意大利的乔泛尼?巴披尼等等所作的生龙活虎似的传记,举起来真举不胜举。

请注意这篇文章写于30年代初,那时郁达夫的阅读量就已达到如此之多,甚至远远高过现在众多的作家和学者。这使人想起究竟什么叫做文学大家?大家不是靠操作、爆炒、出卖隐私、投机取巧、哗众取宠、自吹自擂、哥们儿吹姐们儿捧,或打个头破血流,争个委员、成员、主席副主席什么的就可以当上的。没有满肚子诗书,学问不贯中西古今,只好回家充大去。

1996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