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读徐坤的长篇新作《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年1月版)找不到那种冷热杂糅的嘲讽,满眼是本真实切的叙事的时候,我想说的一句话是:生活雕塑着人,生活也雕塑着作家。
虽然人人都在生活中,但由于角度的不同和遭际的各异,人们对于生活的感受是各各不一的。近年经历过情感上的磨难的徐坤,自然在看取生活上与过去有所不同,眼下这部《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便是明证。
《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写青年夫妇陈米松、毛榛的甜甜蜜蜜的婚姻突然无疾而终的奇异故事。这个故事如果在过去的徐坤写来,如不带着轻佻的调伲也会带着旁观的冷隽,把它写成一出不大不小的闹剧。但这次的徐坤,是那样的肃然,那样的持重,几乎是用近乎写实的感性叙事,把一桩悲剧意味的婚变事件,原原本本地呈示给人们。那种严气正性不能不让人屏气静心,那种困心衡虑也不能不让人凝神沉思。
是的,发生在陈米松与毛榛婚姻之间的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女主人公前思后想不得其解,读者左顾右盼也如坠云雾。这对在大学期间就如胶似漆、互订终身的恋人,婚后十年一直都甜甜蜜蜜,或者至少是相安无事。但在1999年12月的某一天,陈米松留下了被毛榛称为“诀别书”的一封信,从此悄然离家出走。多少年的恩恩爱爱,多少次的海誓山盟,就这样莫名又简单地画上了休止符,真可谓“四两拨千斤”。没有看出任何迹象,因而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毛榛,简直被这当头一棒打蒙了。她先是查找事变原因,继之又极力挽回,而当找不出任何原因,也挽不回一点心意时,她只有独自咀皭这不是滋味的滋味,自我调理那看不见的深伤剧痛。
毛榛和陈米松的故事,真是真实到一种不真实的程度,说它真实,是生活中确实充满着不期而至的诸多情变与婚变;说它不真实,是如此牢靠的爱巢顷刻间没有任何缘由地突然坍塌。这种无预兆、无缘由的悲剧,不仅给毛榛留下了一个困惑的难题,也给读者布下了一个待解的悬疑。也许陈米松的坚意离开,没有能上得了台面的理由;也许陈米松厌倦了两人世界,就是要走出婚姻生活;也许陈米松就想离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作品把这样一个找不到答案的结局告诉读者,实际上是把一个正在发生的“时代病”告诉人们。这个“时代病”便是,在人们视为爱情的归宿、浪漫的天国的婚姻,在进入当下现实后,不知哪儿“出了毛病”?
作品写到逐渐走出婚变阴影的毛榛,寂赛烦闷之中先与着名导演庞大固埃打得火热,后又与私企老板汪新荃暗度陈仓。庞大固埃使她淡忘了陈米松,汪新荃又使她疏离了庞大固埃。而当她在国际饭店的旋转餐厅约会汪新荃时,无意之中见到了“清瘦白皙,风度翩翩”的陈米松。她不仅为他一年未见的“有些苍老”“心猛地揪紧了一下”,而且面对先后朝她走来的汪新荃、陈米松,“目光完全直直地投落在汪新荃身后的陈米松身上”,并满含泪水地在心里低低呼唤:“爱人啊,不要不告别就走啊!衷心祝福你有美好的前程……”以这样一个结尾收煞,的确是意味深长的。它不仅表现了与陈米松的十数年的深深爱恋,在毛榛这里并未有根本改变;他虽诀别了她,她仍眷恋着他;给陈米松的这份爱,没有给庞大固埃,也没有给汪新荃;他们根本不可能替代陈米松;而且还表明不管陈米松对毛榛是多么地冷酷无情,是怎样地造成伤害,毛榛对他都是以博大的胸襟给以宽容,以良善的意愿给以祝福,而这皆因有源之于爱的真情与实意。爱是多么脆弱,爱又是多么坚固!爱是多么狭隘,爱又是多么宽厚!爱是多么短命,爱又是多么长久!爱的悬疑与爱的感叹,爱的幽怨与爱的怀恋,就这样由作品行云流水般的叙事和曲终奏雅的结尾一齐向你涌来,动你情怀,迫你思索,引你遐想,任你回味。
用心写的书需要用心来阅读,才对得起几乎是椎心泣血的作者。抱着这样的态度读《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一个悲剧性的故事读着读着,就让人心里充满了爱意,并对作者徐坤充满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