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太听许樱讲完就哭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嫉恨我女儿贞烈,嫉恨我外孙女聪明,竟想出这样的毒计来,古人有云,舌头底下压死人,他们是要生生的逼死我闺女。”
“姥姥,如今事情已经出了,还是要想个法子瞒过母亲才是。”茂松书院虽是世外桃园一般,可往来的人却杂,小院里也光是只有杨家和许家的仆役,还有外面来的杂役等等,更不用说那些个学子了,一个个的饱读了圣贤书,却都是嘴碎的。
“我眼下也没有法子,只有等你小舅妈来了再做道理。”
花氏也早就影影绰绰听见这事儿了,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跟家里的老人说呢,就接到信儿让她上山,一路上早就想了数个主意,可最终都不得计,看见了杨老太太坐在那里哭,许樱也是垂头丧气的,心里也明白了,这两人怕也是知道了,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的小姑如今发了财,怕早就碍了很多人的眼了,造谣的人就算是董氏,推波助澜的却不止是她,小姑若是那心硬性子烈的,臭骂董氏一顿,转身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就无事了,偏偏自己的小姑弱得跟柳树枝一样,知道了这样的事,不要说寻不寻短见,自己憋屈着也要憋屈死了。
花氏来了,屋里不过是多了一个叹气的人罢了,许樱道:“我原想着把我四叔的事掀开,拿这样的故事来盖住我娘的故事,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无非是再多些事让人说嘴罢了,我祖父闹过那么一出事,许家已经名声极坏了,再加上这些事,平白的让人说许家门风不净,谁也不干净。”
花氏叹了口气,“要说这事解起来也不难,却要为难小姑了。”
“哦?”
“他们无非是传言小姑和连山长之间的事,这事本来也不是十成十是假的,连山长这人我也品过几次,对小姑的情份确实不浅,要依我看,不如将错就错,把小姑许给连山长,小姑也守了这些年了……皇上都不能拦着公主改嫁,咱们家里让小姑改嫁有什么不对?”花氏是经商人家的女儿,自来就不觉得女子该守寡,若是那四五十岁的儿女都大了也就罢了,小姑多年轻啊,还有连山长这样的痴心人,又没亲生的儿子,非要守着个庶子过活,这辈子怎么看怎么是要晚景凄凉。
这话说得杨老太太动容了,她和杨老太爷的心里也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再嫁连俊青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再嫁由己……我总不能再许配女儿一次,况且不知连俊青是否初心不变,就算他初心不变,也不知道连家是什么意思。”连家虽说是商家,却也是世代经商的望族,颇有一些声望势力,连俊青虽非这一代的家主,却也是实际掌权人,娶再嫁之妇……
许樱张了几回嘴……“就怕我娘也不乐意吧。”
“难道樱丫头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总之先把这事瞒住我娘,姥姥你……”许樱咬了咬牙,“你写信问问连家吧。”这就是情势逼人,她心里更恨董氏了,恨不得食之肉饮之血……
她回了屋子的第一件事也是写信,这信却是写给唐氏身边的刘嬷嬷的,刘嬷嬷是自己的亲生祖母萱草当年的好姐妹,只因长得不出众,人又精明,当着唐氏的面从来都是一副已经与自己的祖母绝了交的样子,这才慢慢讨得了唐氏的信任,自己的亲生祖母去世之后,她一直暗地里照应着父亲,几次大事都是她暗地里传信,父亲才躲过去的,这回许樱要用她做一件大事了,她把信封号,又把信装在一个样子匣子夹层里,又往匣子里装了满满的一匣子的干蘑菇,“带回府送给祖母,就说是我的孝敬。”她把这一匣子东西,直接交给了瑞春。
唐氏看见那一匣子蘑菇,冷笑了一下,“刘嬷嬷,拿去丢了吧。”她自然也是知道外面传得那些话的,她要是正在管事的,八成要把老四媳妇叫来骂一顿,现在才就是两眼一闭全然不管,老四媳妇既然要闹,就闹吧,最好把老二媳妇逼死,把事情彻底闹大才好。
这个时候许樱送她蘑菇,难不成是想要让她出来说两句话?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出了事就知道乱投医了。
唐氏交待了这话,就去佛堂念经了,估么是在咒什么人,就连梅氏依着规矩要来给她请安,都被她给拒之门外了,老四媳妇没安什么好心,老六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两个儿子老四不争气,老六不跟她一条心,她现在是整日心浮气燥,瞧谁都不顺眼,儿子媳妇来看她是不安好心,不来看她是没良心。
刘嬷嬷拿了那一匣子蘑菇出了屋,扒拉了一下,当着身边的丫鬟说:“这蘑菇瞧着不错,正经的榛树蘑,太太不要我老婆子拿回家里吃去。”
丫鬟们也是笑,“到底是嬷嬷识货,我们瞧着蘑菇都长得差不多,还有些不敢吃呢。”
“四姑娘难道会给太太下毒不成。”刘嬷嬷笑道。
丫鬟们都是这可不一定的眼神,“你们害怕不敢吃,我就不分给你们了,没有口福的小蹄子。”
刘嬷嬷拿着那一匣子蘑菇回了自己的小屋,琢磨了一下打开夹层,看见里面有一封信,四姑娘看来真的是气急了,竟然求自己做这样的事,可是四奶奶确实把事情做绝了,一家人为了点黄白之物,竟把人往死里逼,再说了,杨氏再怎么样也是许家的媳妇,有了这样的名声,与她又有什么好处?
这许家,老太太在的时候还像点样子,现在看竟一点家的样子都没有了,就是虎狼窝一般。
信后面的房契、地契、银票让刘嬷嬷笑了,这四姑娘,真的是志在必得啊,平日里看不出来,露出狠劲儿的时候,倒颇有当年萱草的风采。
刘嬷嬷把房契、地契和银票收好,把蘑菇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放着,就回了唐氏那里,唐氏的经只念了一半就从佛堂出来了,坐在临窗大炕上拿着翡翠头烟袋嘴的烟袋抽旱烟,这是她新染上的嗜号,这烟是从北边贩过来的,最近很多人都在抽,唐氏总说自己心里堵得慌,抽了烟就不堵了。
许是丫鬟没把烟装实,唐氏的烟袋锅里火灭了,唐氏吧哒吧达抽了两口见没了烟,眉头就皱了起来,拿起烟袋锅就往那丫鬟的身上打,“笨手笨脚的!连袋烟都装不好!”
刘嬷嬷快走了两步,两巴掌打到那丫鬟背上,“越来越没用了,还滚出去。”
丫鬟挨了打,反倒感激地看了刘嬷嬷一眼,这才跑了出去。
刘嬷嬷接过唐氏手里的烟袋,“太太,您熄怒,您越这样,越如那些个小人的意,一个个的当着老爷不定又编排您什么呢。”
“哼,我现在不过是个死人,编不编排老爷也只当我是摆设,儿子媳妇也当我是恶人。”
“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如今是许家二房正正经经的太太,谁也越不过您去。”
“一个个都踩到我头上拉屎了……”
“要依老奴之见,如今四奶奶弄出来的这些事,与太太是好事。”
“哦?”
“现在外面的那些不能入耳的闲话传得沸沸扬扬的,虽说都说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传的,要细究起来跑不出四奶奶的那几个陪房,无非是四奶奶眼气二奶奶开的铺子赚钱,想着要毁了二奶奶的名声,逼死二奶奶,到时候四姑娘一个未嫁的姑娘,元辉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还不是任人摆布的。”
“她倒聪明。”唐氏说起来杨氏和董氏一样的恨,存得是坐山观虎斗的心。
“太太就眼看着四奶奶得了二奶奶的私房,在许家呼风唤雨?”
“不看着又如何,我现在说什么都没人听了。”
“可要是在这个时候,四奶奶生一场病……可怎么好哦,六奶奶虽说精明,可六爷丁忧期满,总要走马上任的……”
“到时候我不掌家,许家就得乱套。”唐氏笑了起来,“可四奶奶怎会病呢……”
“今个儿四姑娘送给太太的蘑菇,倒让老奴有了一计。”
“你是说……如今厨房都是她的人,厨房的人哪有不认蘑菇的。”
“厨房里可不都是她的人,太太您莫非忘了赵二家的?”赵二家的原是唐氏的粗使丫头嫁出去之后命苦死了男人,改嫁了一家,那男人不争气好赌,赵二家的只好跟旧主人求情,回许家做活,在厨房里做得都是粗活,因此董氏夺权的时候并没有把她一并清出去,“她可是一直记得太太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