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居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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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奋斗到底(2)

“我们在星期六早上装殓了你,抬你进棺材的时候,我捧着你的头,最后一次吻了你的脸,然后在棺材里放了一些长春花和我的一张照片,是你叫做‘很聪明的小学生’那张你喜欢的照片……我们把你送回梭镇,看着你下到那个大洞里去,然后就是人们庄严地列队走过……他们填满墓穴,放上花束,诸事完毕,你在地下长眠。完了,一切全完了,我亲爱的皮埃尔,你安息吧!”除了在日记本上一张一张地写着之外,她不与任何人说话,呆呆地对着从皮埃尔身上口袋里找到的那些遗物。

布罗妮雅守护在妹妹的身边。她十分理解和同情妹妹的境况。这个可怜的妹妹,磨难太多,一生的颠沛流离,一生的艰难困苦,生活才向她展开一点微笑,却又遭受一场沉重的灾难。她安慰妹妹,怜悯妹妹,总希望能有灵丹妙药解救妹妹。她的能耐和浑身解数只能是劝慰,妹妹的精神受刺激太大了。

皮埃尔葬礼举行后的第二天,部里和学校里的代表接踵来到克勒曼大道。法国政府正式提议向玛丽和她的子女提供抚恤金。当雅克来征求玛丽意见的时候,她坚定地说:“我坚决不要抚恤金,我还年轻,可以自己挣钱抚养孩子们”。她那虽微弱的声音却充满了勇气和信心,她那坚强的意志又一次得到充分的体现。

在讨论玛丽工作时,当局犹豫不定,他们有意留玛丽在学院工作,又不知道给什么头衔,继续任实验室主任又不好安排在哪个教席之下,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够领导居里实验室的教授?问题集中在谁来接替皮埃尔在索尔本大学的职务。他们征求玛丽的意见。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玛丽回答说:“我不知道,我不能回答……”。像这些重大的问题,她总是要听皮埃尔的,而现在,她的皮埃尔在哪里呢?

这时雅克·居里,约瑟夫认为:他们应该替玛丽作出这个决定:没有谁比玛丽对皮埃尔的工作了解得更深透了,玛丽是惟一能够继续皮埃尔工作的法国物理学家,是惟一能够得上皮埃尔的继任教席,惟一能代替皮埃尔领导实验室的人。为了法国的科学事业,也为了玛丽的前途,当局应该打破传统习惯,任命居里夫人为索尔本教授。

按照惯例,巴黎大学的教席,必须是有教授资格的学者担任,而玛丽暂不具备;况且这所世界著名大学,还从未有任何女性获得这种资格。经过一番详细的讨论和考虑,乔治,古依,马斯兰·伯特娄,保罗·阿佩尔,李普曼等代替玛丽提出建议,并报告部里。当局对这个问题采取了开明的行动。 1906年5月13日,理学院会议一致决定保留皮埃尔的教席,邀请玛丽接替皮埃尔的工作,教授物理学。在索尔本大学的校史上,终于出现了一位妇女位居全校教职员之首。

聘书上写着:“聘请巴黎大学理学院实验室主任,理学博士皮埃尔·居里夫人代授该学院物理课。年薪1万法郎,由1906年5月1日起薪。”

皮埃尔生前总希望玛丽能站在巴黎大学的讲坛上,以破除世俗对女性的偏见。而今天,他的玛丽不仅是可以走上讲坛,而且几乎是接替了他的全部工作。皮埃尔,你应该高兴吧!

老居里大夫是一个有见识且对科学有独特见解的人。他见玛丽还沉浸在悲哀之中不能自拔,当局又任命她继任皮埃尔教席,非常担心。他一方面劝玛丽赶快振作精神,一面认真谨慎地向玛丽叙述接受这个重大任务的细节。而玛丽也知道这个责任的重大,但她在痛苦的深渊中还未爬起来,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说:“我试试看。”

这时皮埃尔那条遗训又在她耳边响起:

“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一个人成了没有灵魂的躯体,他还应该照常工作……”

皮埃尔的话,给玛丽以极大的勇气和力量,也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决心振作起来,把烦恼和忧伤丢得远远的。她要以最大的努力,使自己的讲座与皮埃尔的讲座具有同样的水平,以至不辱没皮埃尔的形象。

雅克·居里,约瑟夫,布罗妮雅相继离开巴黎,回到他们的事业中去。布罗妮雅明天也要走了。玛丽带着姐姐走进自己的卧室。炎热的夏天,壁炉里的火却燃得很旺。玛丽从壁柜里拿出一包满是血污的衣服,用剪刀剪碎,扔进熊熊的火焰之中。她呜咽地哭着,向姐姐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布罗妮雅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凄凉的妹妹,但她不能久留。玛丽抱住姐姐哭得声泪俱下:“我知道我必须活下去,但是怎么办呢?我怎样活下去呢?”布罗妮雅抱着她,安慰她,好不容易使她平静下来。布罗妮雅走后不久,她便安排海拉一面到法国旅游,一面照顾玛丽,希望她不被孤寂击倒。

一个辛酸而悲怆的夏季终于苦度完了。到了秋季,瓜熟蒂落,一派丰收景象。玛丽开始调整自己的情绪,她意识到了一种责任和义务,她要挑起赡养老人,抚养孩子的双重担子,她必须振作起来,至少外表不能露出任何忧伤的样子。她不能再在克勒曼大道住下去了。这里给她的痛苦太大了。她决定搬到梭镇,那是皮埃尔与她初识初恋的地方,是他们艰苦努力取得辉煌成果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可以勾起她美好的回忆,而且皮埃尔的墓穴就在梭镇,她可以非常方便地去看他,给他送花,同他说话。

玛丽提议移居时,居里大夫倒觉得不安起来,这种心情是他与玛丽住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他说:

“玛丽,现在皮埃尔死了,你没有必要与一个老人同住,我单独去住,或者搬到雅克那里去。”

玛丽非常伤心,泪水一下盛满了眼睛。多少年来,她把这个慈祥的老人当作身边依赖的最信任的亲人。现在提出要离开她,无论如何她是无法接受的。然而这个玛丽,常常是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她认为是不是老人有什么苦衷。所以她依然平静地说:

“您老自己决定吧!您若离开我们,我们会感到难过和不安,但是您应该选择您快乐幸福的安排。”

她的声音含着忧伤,甚至带着抽泣着的沙哑。

居里大夫非常喜欢这个贤淑又能干的媳妇,儿子去世了,他本应留下来帮助她,可是他怕给媳妇带来麻烦。此时听玛丽一讲便激动地说:

“玛丽,我留下来,我永远不离开你们母女。”他转过身去,拿出他的手绢揉着满是泪水的眼睛。

从此,在梭镇这个小院子里,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一个79岁的老人,一个小女孩子,一个婴儿,加一个照看婴儿的保姆。

2教授

玛丽没有倒下去,她坚强地站起来了,并且雄心勃勃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她已经被授予索尔本大学教授,继任她丈夫的教席。她认为,这是一件伟大而神圣的工作,是一项光荣的职责,她要继承丈夫的事业,并且使之发扬光大。过去在丈夫身边,天塌下来有丈夫顶着,遇有科学上的难题,可以请教丈夫,丈夫会放下手中的工作,与自己一道研究探讨;遇到困难,有丈夫解决。在她的心目中,丈夫的观点和知识比自己宝贵一千倍,一万倍,在丈夫面前,自己是何等的平乏和初浅。她崇拜丈夫已到了意乱神迷的地步。

现在她只能单独奋斗,但她要奋斗到底。每天她要看大量的书籍和资料。她要认真准备教案。在赛福尔女子学校她创造出来的新奇教法,倍受校长和学生的欢迎,她在任皮埃尔实验室主任时,为助手们解答各种各样的难题。但那只是代表玛丽自己,而今天,她代表的是皮埃尔,她面对世界各地的天之骄子,索尔本大学教授,她的讲课要达到皮埃尔的水平。这不能不使她严肃认真地对待。

1906年 11月,巴黎大学开学了。 5日下午,受聘继任丈夫在索尔本教席的物理学教授居里夫人将第一次授课。舆论哗然,新闻媒体纷纷刊出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这个“著名遗孀”第一次在公开场所露面,且是继任丈夫教席,又是索尔本大学前所未有的女教授。新闻记者、上流社会人士、美丽的妇女、高贵的夫人、艺术家、著名的学者,纷纷赶来,潮水般地涌向理学院。一时间理学院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大家纷纷地议论着,比划着。得到“请帖”的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没有得到的愤愤不平,怨天尤人。这些人并不是为吸取知识,也不在意玛丽的讲课内容,对“关于气体中的离子的学说”没有兴趣,根本搞不懂什么叫“放射学”,也不是为了理解和同情,而是出于一种好奇。他们是对索尔本开天辟地有一个妇人讲课,并且是一个著名学者的遗孀,而感兴趣。

这一天是人们奔走相告,兴高采烈的一天,而对玛丽来说,却是残酷的痛苦,如果没有那次车祸,站在讲坛上的该是他的丈夫。这世上,连悲哀都引人注目。

这天中午,沉重的太阳懒洋洋地将那微弱的光线洒向墓地,玛丽来到坟前,低声地对着墓地里的人说话:“皮埃尔,今天我就要继承你的事业,到索尔本大学讲课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使讲课效果达到你的同等水平。可是,我的头很疼,都是为了想你,我怕万一在课堂上失态,让你失望……”

听课的人流源源不断地涌来,梯形教室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堵塞了理学院的走廊,甚至因为无法挤进去而站在索尔本的广场上。整个理学院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潮。在这拥挤不堪的人流中,伟大的人与平凡的人同在,平凡的人与满腹经纶的人并存,听课求学的人与看热闹的人混杂,玛丽的亲友与不相干的人一道,汇聚成一支嘈杂的人流。这可真苦煞了那些真正听课的学生,他们不得不使劲抓住椅子,以免被涌进来的人挤下去。

1时25分,人群喧哗了,人们驻足搜寻,伸长脖子张望。惟恐这位伟大的女学者从眼皮底下溜过去;有的议论纷纷:这位遗孀,索尔本大学的惟一女教授的第一堂课,第一句话会讲什么?她会按照惯例,感谢政府,向部长致谢吗?她会赞颂她的前任教授,痛惜她丈夫的不幸去世吗?她的表情是忧伤,是凝重还是快乐?也有极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等着她失态的窘相,甚至盼望她失败。她会穿什么衣服?据说在生活上她不大讲究,多么新奇而粗俗的问题,多么壮观而又热烈的场面。

1时30分,这个庄重的时刻,这个群情激奋的时刻到了。梯形教室的后门慢慢地拉开,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玛丽迈着平静的步伐,缓缓走进教室。她表情严肃,双唇紧闭,目光平视,一套黑丝绒衣服套在那略显瘦弱的身上。

玛丽走到教授座席前,冷静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套话、没有致谢、没有忧伤,也没有颂扬。她坚挺地站在那里,两手有力地撑着那张放满了仪器的长桌子,默默地等着掌声静下来。过了几秒钟,掌声嘎然而止,教室死一般地寂静,大家屏息静气地看着,等待着她的第一句话。玛丽那灰色的眼睛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采,一口流利的法语,平静而柔和地送进听众的耳朵。

“在回顾近十年来物理学上取得的进步的时候,人们对于我们在电气和物质方面的认识的进展表示出极大的惊异……”她把这句富于启发和哲理性的话说作为开场白,是有极深刻含义的。这句话,正是皮埃尔最后一堂课的最后一句话。从这一句话引申开来,既是表示这门学科的延续,也蕴含着她深沉的哀痛。听过皮埃尔讲课的学生们,笔记本上清楚地记着这一行字,这是对皮埃尔的哀悼,也是皮埃尔科学事业的延伸。许多学生们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直流到课本上。

玛丽以流畅优美的语言,深刻地阐述电气结构原子蜕变、放射物质的新学说。她一会儿用公式,图表在黑板上表示,一会儿由仪器实验来表现,深入浅出,脉络分明,有理有据,逻辑严密,庞大的听众席上鸦雀无声。她从容不迫地讲完了一堂令人满意的课,然后由进来的那道小门飞快地退回去,很快消失在人海之中。

人们不得不为这个妇人的知识和坚强的品质所折服。玛丽的首次讲课获得了圆满的成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在此后一连几天的报纸中,都刊载醒目的文章,介绍第一位登上巴黎大学讲台的女性教授讲课的情景。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位索尔本大学的女教授的光辉形象牢牢地树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