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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教授用拳头擂着墙壁。被他凿过的木板拆断了,尖刺划破了他的皮肉,但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他的一只手终于伸了出去,就像一根旗杆从冰层里顶出来一样艰难而悲壮。
偌大的黑屋墙壁,突冗地出现了孤零零的一只手,它在召唤着前来营救的人们。而箫声此时还在继续。听到了,听的十分清楚。
米兰兰手下的人也懂得汉语,但他们听到了这口哨声,又突然看见有一只手冒出了墙壁。第一个爬过去的,是米兰兰本人。她抓住这只手紧紧握了几下,又对着洞口轻喊着,“你是林先生吗?我们来了?不用怕。”然后她一挥手,工具就传了过来,包括砍刀和钢锯。米兰兰满意地点点头,含着手指打了个唿哨。
阳台上的侯一尨听得箫声如痴如醉,如入梦境。听见这一声唿哨,他并没有很在意,让它随着曲调消失了。
可是,摩托艇上的钟离克成听见这一声唿哨时,立即昂起了头。把紫箫别在腰里,这紫箫吹起来能演奏美妙的歌曲,决斗起来又是一把利剑。钟离克成激动地说,“我们成功了,发现他后就快发信号。紧接着,他们用唢呐、大管、笙演奏起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随着这沉雄激越的合奏声,唢呐高昂、大管清脆、笙悠扬地齐声奏鸣起来,仿佛整个菩提河里都在流淌着器乐合奏的高吭之音。
此时,正是米兰兰手下的人在屋顶上拿好工具开始营救的时刻。他们用钢锯把窗户上的钢筋锯断,打通了一条可以进入囚禁林教授的牢房的通道。在这个房间的隔壁,两个女人因注射了一些吗啡,还沉睡在梦中。屋顶上发出的钢锯锯铁筋的声音,这声音则被大管、唢呐、笙的合奏声所淹没。侯一尨一阵惊愣,“谁在演奏《国歌》?天哪,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这是什么人呀。也许华人们想念祖国,思恋亲人了吧?”
窗口迅速扩大。米兰兰俯下身,把脸贴近洞口朝下窥探,林教授正惊骇地站在墙角里。他一头乱发,满面灰尘,“林教授!”她呼唤着,“林教授?我们来了。”
林教授又往墙角里退缩一步。随着几下猛击,两根钢筋被锯断了,窗口更大了。一只胳膊伸了进来,往实验室里扔下了一条绳梯。“快快快,上。窗口外面的米兰兰急切地叫喊道。
林教授浑身都在哆嗦。他有点儿惊慌,这是真的?他努力控制住自己,艰难地走了过来,来到了窗口前,双手抓住米兰兰的手,抬起一只脚踏上了窗外。心都快跳出了体外一样。
可是,这时他忽然失去了力量,过度的紧张导致了虚脱。他双手攥住绳无力往上攀登。
米兰兰见状急得连连呼唤着,“林教授?林教授?你怎么了?”
林教授此时只剩下了呻吟之力。他喃喃说道,“我,我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上去。”可他的双手仍死死地抓住米兰兰不放松。整个一个人骑在了窗口上。
营救的人们在房顶上几乎停止了呼唤,他们在想办法。林鹤教授只有一个意念,无论死活也得逃出去,米兰兰已经变了性,但她仍有着男人一般的力气。林教授精疲力竭地骑在窗口上不动了,瘫软得已说不出话来,更无法帮着他们做什么事儿。米兰兰钻进去,让其他人递过一只大口袋来;他又听任摆布地让人把他装进了进去,在他胸口外系牢绳子又打好结,又用一只大铁钩挂到了一条粗一点绳索上。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他们就开始放绳了。接着还会怎么办呢,他已经慢悠悠地被悬垂起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晃悠在半空中,他感觉到了,整个身子渐渐地往下滑去,不大功夫他在房子背后着地了,等把他弄出来,有好几个人一齐伸出的手臂,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就被他们拥抱起来,然后相互握握手又把他放上一副担架抬走了。他被送上了一条船。小船一接到他就立即划开了,驶入了茫茫菩提河深处。林教授所能看到的最后一个情景,是他坐的船驶进了菩提河。而后,也许他因过度兴奋和疲惫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