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我顿悟了情感的美好。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一意孤行地走出家门。家,那个还你性格里天然,给你生活种种收获,用你的烦恼琐碎智慧勤劳创造起来的家。怎么就留不住你?意外的奇遇,总是魅力无敌的!它的诱惑就在于,你还不知到前方是什么。
前方!
南二环,立交桥下,同心结。辅道的白雪中,林天峰在一辆雪白奔驰小轿车上开着车灯一闪一闪地等我。他看到我时平静地说:“车是剧组朋友的,花是剧里的道具,只有我是真的,来祝你40岁生日快乐!”
我们笑了。大笑得没有距离。笑得十分亲近和轻松。仿佛这七年,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两座遥远的城市里分别过。
林天峰拉开车门,我猫腰迈步踏上车坐好,他关上车门绕到司机位上,奔驰车就在蝴蝶状的同心结立交桥上下旋转起来。
我问林天峰,你为什么总这样转呐?林天峰他说,因为我已经开不出去了!我直问林天峰,那今天你是想偷我?买我?还是要我?他说:“哎呀,柳飞,你自己明白你是一个多么独立的人,谁敢啊?”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男人真正懂得女人?懂得她心里最真实的感受?还有她生命路程上那么些不为人所知的故事?是40岁这个生日我才懂得了,求新的生命都是鲜活无畏的。我从这一天起不再希望自己成为谁最爱的女人。一个让别人感觉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能被人永久地在心里惦记着,真是很幸福的。这种生命成熟的情感和趣味,就是人世间的佳肴甜品,无可替代,相当美妙。
林天峰一脚油门,奔驰车呼啦一下就冲出蝴蝶状同心结立交桥,跃上了高速公路。“哎,柳飞。”林天峰目视远方问道:“知道我为什麽要送你鹤望兰花吗?”我侧望着林天峰摇摇头。
“因为它是群花之冠。”
“因为,它已经不太像花了。”
“还因为,在那些世界名花金榜的四朵当中,只有鹤望兰是唯一会飞的花。”
林天峰目视前方细致耐心地告诉我:“排位世界冠军的名花里,红掌如叶,石斛兰如风铃,郁金香像酒盅,唯有鹤望兰很像小鸟和燕子。它很似一只万紫千红中最美丽,最新鲜,最快乐,最勇敢的小鸟儿。一朵飞翔状的,名花贵草。”
1999年9月初稿
2006年78修改于南郊
夏坚德标准辞条
夏坚德(1957年至今)网名黄稻草。女,汉族,江苏建湖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体育局公务员,现居住西安。
1975年9月下乡插队。
1978年秦岭发电厂化学分场团支部书记,随到团委任干事。
1982年在《体育世界》杂志社任助理编辑,开始在报刊发表诗歌、报告文学、散文、小说,“明星邱晨一段情”获全国报告文学二等奖和西安市“汉斯杯”青年文学奖。
1985年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中文系,任《陕西体育报》主编。加入西安市作家协会。介绍人为李志清和周矢先生。
1989年陕西省体委办公室任秘书,负责《陕西体育情况》编辑和外事工作。
1998年任全国第四届城市运动会礼宾票务处副处长。加入陕西作家协会,介绍人是陈忠实老师和李秀娥女士。同年由西安出版社出版散文集《丈夫的名字叫西安》获得好评,贾平凹老师和池莉女士分别以“率真为文”和“永远的女孩子”的题目,为该书作序。主编了由西安科技出版社出版的画册《飞萧——夏坚贞画集》。在陕西电视台“陕西人”栏目中兼职任编导。
2000年2月任陕西省球类运动管理中心副主任。
2002年5月,散文集《丈夫的名字叫西安》获西安市“镇新杯”第八届文学奖;散文《寻找你头顶的阳光》获世界文化艺术研究中心颁发的国际优秀文学奖。9月,经陕西省作协推荐参加鲁迅文学院首届全国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习,当选副班长。导师是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曹文轩先生。陕西省作家协会的推荐理由是:“以独特的古城都市女性目光和对生动的体育生活描写”。10月,散文集《鹤望兰》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陕西省作协陈忠实主席为该书特写诗词“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以示祝贺。12月,小说集《随水天涯》由五环出版社出版。
2003年10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介绍人为陈忠实和雷抒雁。
2004年12月14日由贾平凹先生主持“夏坚德散文作品研讨会”在西安举行。同月调陕西省体育局总会办公室工作至今。
2005年12月,写出长篇小说《红玻璃》的第一部《二宿舍的女孩子》。
2006年,开始写第二部《武功》,准备第三部《西安》。
让灵魂自由
有照片,就可以观赏。女人都爱美爱自己,就迷恋照片,仔仔细细看自己的过去。60年代父亲的一部德国进口照像机,让我东拍西照地浪费了父母不少钱。70年代,西安闹地震,就用黄书包装满相册去防震棚等待大地开裂的那一刻。母亲说难道照片比命还贵?我想即使自己没了,也希望照片们能活在世间。不足20岁,念头真是很单纯。
到北京来鲁迅文学院读书进修,收到朋友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张15年前拍我的12寸黑白照片。同学西藏作协大姐马立华主席夹着香烟来宿舍小坐,看到墙上的照片就指指点点地问,你么?哎呀,我还以为是幅名画呢。它的确是我生命里的一幅名画。40多岁的女人,忽然看到自己20多岁光彩夺目矜持婀娜的形象,震憾力的确不小。
也许,人生最怕照片。从那里你会看到岁月不经意很残忍的刀痕。
我们无言,凝视它,享受。
那时,我还在当体育记者。刚生完孩子,身材正好。轻巧的白色亚麻草帽遮面,黑色露臂的背心束在白底黑朵的过膝长绸裙里,正和一群同行们采访着全国公路自行车比赛。可能是夏天的炎热和人群的太闹,我转身在路边采了根葵花叶茎发呆。好像是有人来给我扣了个草帽,可我连眼睛也没有抬,一副被人宠坏很不懂事的神情。十几年过去,当此情景忽然如丝抽出地徐徐降落,我当年竞是如此鲜艳,如此工作,如此不懂人的心情。上面还有朋友的题字《羡慕》,印着——歪歪斜斜的“坚德的一九八九”。谁戴的草帽?谁拍的照片?我怎么就已经没有了一丝丝的记忆?
在人的生命过程中,艺术就在那里。不是生命如此美丽,是摄影者的眼光太美丽。他用他艺术的目光,爱美的心,永驻了我已逝的生命,创造了如此撼动人心的奇迹。他的奇迹。
学习播音、美术、表演,喜欢摄影,当过几年记者,从写诗歌到写散文再写小说……我以为摄影文学也正在将这些艺术手段混血通融为一体。每种表现形式其实都如同锁链一环,每位艺术家都是在带镣舞蹈,我们接受各种艺术形式并学习它,就是想舞蹈得更加从容舒畅。真正最终还是想彻底从华丽多环的锁链里挣脱出来,寻求表现精神灵魂最自由的那一刻。那个创作者的世界。
我为自由的灵魂写作。我为自由灵魂的优美而衷心地欣赏摄影文学这种崭新的形式。童年的小人书,少年的画廊漫步,青年拍摄的万水千山,中年笔下有流不尽对人欣赏的话语……
摄影文学,有你,就有了更加美妙融科学元素的艺术形式。有你,就有了欣赏者们目不暇接的眼睛节日。当然我喜欢!
2002年秋·于北京十里堡
写在中间地带
没想到会写到北京来。是童年的口吃,是一次次搬家对异域语言的困惑,我很自卑。在说话,在生人面前。我喜欢上了写字,也写信,躲着新的小生人,给过去熟悉的小旧人讲话。写了许多信,写了许多年。文字是我童年的声音。30年后,离开西安到北京来上鲁院,女友就在出行前夜送来礼物,是我童年写给她的那些信。看它们很像看文物,让人稀奇。
儿时还不懂得男女的路是不同的,各是各的规矩。也不懂上学很重要。翻跟头,上树,下河,上山,划船,帮小贩卖地瓜片卖葡萄,帮小缝纫铺拉拽棉风扇,帮小人书摊干活,帮电影院收票,跟山歌剧团跑龙套下乡演出……我经常忘记上学,让父母到处丢脸。因此,家里客厅总贴着我的检查。客人来家里,都爱看两样东西。一是白墙上我倒立留在上面的小脚印;二是我新写的检讨书。哦,又多了几个嘛!啊,写得很好呀!叫来你小女儿看看。父母就会让外婆到处找我。我不是正在高楼上,就是在树梢上,或者高墙上,看到他们往天上寻我的样子。就很高兴。
生活一直很单调,工作很辛苦。无论面对一人,还是面对更多的人,我还是想写给谁听。我只有本子,就告诉它吧。有一天,一位市级报纸副刊的老编辑对我说,你来,让我看看你的本子。他对我说,你写的小说很好,我给你发一篇。我问这就是小说吗?能行吗?谁看呀?不久《丈夫的名字叫西安》就真的给登出来了。看到的人,很多。电话不断。那是1991年。
以后,我就一再被《家庭》《女友》《知音》《女报》《美文》《延河》《足球世界》等杂志约稿。我还写了不少的散文和小说。1997年出了第一本散文集,书名就叫《丈夫的名字叫西安》。它记录了我的生活,它也是我写作的起点。
加入西安市作协,加入陕西省作协,加入中国作协。我写了第二本书《鹤望兰》,第三本书《随水天涯》。我之所以称它们为书,而不是散文集或小说集,就因为在文体上我的散文即像小说,小说又像散文,我在探索一条自己写作的路上走得摇摇摆摆。曾经听老师讲课,说散文是新鲜水果,小说是水果罐头。我就开始希望自己的小说新鲜自然,也希望自己的散文具有罐头的精密品质。
我在文字里喜欢写女人与女人间的纤细,像“良宵与谁共度”“寻找你头顶的阳光”;写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中性人,像“最后的白兰地”;写爱情与友情里的中间情,像“有情人”“鹤望兰”;写挣扎在古代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人,像“秦半两”;写儿童间的战斗,像“8岁入党”“小号子们的足球”“经历”;写和平时期的体育球类战争,风云变幻,像“相与如风”……我把写作当成工作之余的乐趣,与其当作家去挂职,不如在本职工作里坚持写作。再说,文学是讲缘份的。爱她,你不必天天泡着她。只要心中有,又有缘,她就会有与你牵手的那一天。再说,幽默与情趣是虔诚不出来的。书又不是血泪潭,控诉会。一本书如果没了幽默和情趣,读者就看不下去了。茫茫书海,人们为什么要读你的书呢?
鹤望兰是一朵名贵的花。一朵如鸟飞翔的花。它的名贵,就在于它已经不再像花了。我欣赏它,一如它很像我的工作,我的写作,我的作品。
2003年春天
等待西安的故事
非常感谢今天来到这里的各位专家、导师、领导和朋友。听了你们的评论,感受极多。写了些什么是作品,写得怎么样是人们的评论,再怎么去写,这就是自己今后需要认真考虑和好好努力的事情。我会记住今天,记住你们的话,还有你们的希望与友情。人生,能有多少次幸运?我在这里衷心地感谢你们为我所付出的时间、思想和教导。
当一名警察家属是担心与孤寂的,生活很苦。心会日日夜夜没着没落。最初写了一些文字只为自己解闷的调侃。当散文《丈夫的名字》被西安晚报的编辑张月庚先生看到后修改为《丈夫的名字叫西安》刊登在副刊,许多在小日子忙碌中遗失的朋友因这篇散文而复得。那种开心,那种兴奋,真比获得稿费和显了眼来得更让人感觉幸福。
文章是天上的云朵,来无影去无踪,高兴完就忘了。文章就是人生活的理想。苦的,写出来却是欢乐,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丈夫的名字叫西安》通过孩子的话,母亲的梦,编辑的手,朋友的反应,让我感觉写作是一种格外快活的精神享受。自己有能力获得这种享受,当然很高兴。
自由的散文体可以写自由的人。短小的篇幅没有时间的缺失遗憾也不累。我感觉写散文很好玩。想一想,在你的业余生活里,还有什么比用文章创造美丽生活更让人遐想不已、更有趣味的事呢?
写作,就是个最好最健康的业余嗜好。改双休日后,这种感觉更是如此。你脚踏实地干五天工作,再云里雾里地快乐写作。如同到天上去飞翔了两天一般,真的感觉很爽。
一位朋友现在电视台。当年是服装厂的工人,天天验衣质量,她想报考《女友》当编辑。她跑来告诉我她一切都过关了,就是约稿太难。她那时20岁只有我这一个还算写过一篇散文的老同学。考试题是约三篇能刊登的稿件。朋友说,我不管!一周内你得帮我写,不然我恨你!一个人的前途就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放在你肩头。我开始夜思梦想,压力万千。那一周的日子真比自己招工高考还要紧张。因为责任,我一口气写了《良宵与谁共度》、《生男孩的实验》、《姐姐》、《我那失落的电影串》四篇散文,总算给朋友交了差。真情憾天,我的工人女友过五关斩六将,加上约稿全被采用,而如愿走进新环境。我也因此开始享受约稿开笔会的崭新生活。用你的笔、智慧、才华能帮助朋友找到工作,真是件更幸福的事情。
我一直喜欢将散文自然投稿。真正的以文会友。陌生的人,多数没有障碍和偏见。是自然投稿,《鹤望兰》才有被《美文》的发现与刊登,才会有以后的足球散文系列的约稿联络和今天的作品研讨会。
从《西安晚报》开始,到《美文》还有《延河》杂志,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活在西安成长在陕西的笔者。我的写作源泉来自体育工作。越紧张的工作节奏,就越能写出作品,甚至编导体育人物电视片,创作《西北狼》足球和玉指美甲《纤手》歌曲。
1999年至2001年,是我工作是最紧张的时期。全国四城会,陕西国力足球冲A,筹备省球类运动管理中心……我没有星期六星期天。但是那一段却是我创作的收获期:小说《鹤望兰》、《相遇如风》、《最后的白兰地》;散文《我所遇见的足球裁判散文系列》;连环画脚本《小号子们的足球》等等的多方面写作,让我深刻体会到了延安文艺创作繁荣时期文艺工作者的那种积极昂扬的创作情绪,责任与热忱。
是活跃的思维,带来了活跃的作品。是生动的生活,给作品带来了生动的源泉和力量。这里的土壤使我发芽生长。我对西安的感觉,进进出出,永远是故乡的亲切与温暖。我写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写得很满足很惬意。我的作品就是写给这里人和来过这里的人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