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小倩就起身了。好多天没有躺在床上美美睡觉,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石重珏本来也想起身,却发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小倩着急的一探她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小姐,要不今天我们别赶路了,我去找个大夫来帮你看看吧。”她知道小姐身体不舒服,一路过来都是死撑着。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两人身处异乡该如何是好。
“没事,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石重珏摇了下头,面色苍白,扑闪的眸子隐约可见些许倦意。
这时,老妇端了早饭进来。看到石重珏病恹恹的样子,急忙询问:“姑娘看样子定是病了,等会儿我让老头子请村里的大夫来瞧瞧。病可不能拖啊!”
“好啊,老伯在外面吗?麻烦他现在就和我去找大夫吧。”没等石重珏推辞,小倩就跑出去和老翁一同找大夫了。现在她俩相依为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姐有什么闪失!
“姑娘,恕老生冒昧。你们这么远从契丹上京回汴州探亲,怎么没个家丁相随?两个女儿家千里迢迢的很危险啊!”老妇端起粥碗递给石重珏。
忽然被人这样一问,石重珏支吾了半天都没答上来,眼帘低垂,一阵心酸。
“不便说就算了。快喝粥吧!”老妇心领神会的说。单从这位姑娘的言谈举止就可断定,她一定来自大户人家!
端起碗,勺子动了下。奇怪,早上起身的时候还觉得饥肠辘辘的,一看到碗里的粥却一阵反胃。她连忙捂住嘴巴,忍不住干呕起来。老妇急忙轻拍她的背:“姑娘你怎么了?是粥味道不好吗?”
“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反胃想吐。”石重珏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满是歉意的对老妇说。抬眼却接触到对方怀疑的目光。“大婶……”
“姑娘你的样子……该不会怀孕了吧?!”
老妇的话让石重珏一下子懵了。什么?怀孕!怎么可能?!
“姑娘你……是从上京的夫家回汴州老家吗?如果这样,相公怎么不跟你一起呢?有了身孕还让你这样奔波劳累,他也太不负责了!”老妇自顾絮絮叨叨的说着,石重珏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仍旧无法接受刚才老妇说出的猜测。
怀孕?她怀了他的孩子?!虽然他们有过很多次肌肤之亲,但一直都没有怀孕啊。从来没有人提醒她这档子事情。先前吐血晕倒的时候太医看过,不也没诊断出吗?反复思量都无法相信,石重珏断然否定怀孕的可能。轻舒了口气,心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即便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吗?她会怀上他的孩子吗?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所有疑问在大夫凝息把脉后得到解答。石重珏——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小倩一脸六神无主,而石重珏更是震惊得好久才缓过神。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哀伤,在她离开上京后听到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如果他是一个平民百姓也许这个孩子会平安降世,而他是后宫有无数妃嫔的契丹皇帝,太后又那么排斥她,想必也会对她怀上他的孩子咬牙切齿。原本宫中对她来说就危机四伏,离开后却发现腹中已存在了这个新的生命……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大夫慢吞吞的嘱咐了一大通,什么不要太过劳累,喜脉比较弱,需要滋补静养一段时间等。小倩急忙追问进补的药材。大夫无奈摇头,说药材需要到几十里以外顺州城才有。一下子,大家都面露焦急之色。
“大夫,可不可以帮我拿掉?”石重珏冷然声音忽然响起。听闻太多的宫廷争斗,尤其是契丹这样一个外族,继位之争何其残酷。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成为朝臣谋算的对象。虽然没有听耶律德光说起皇子的事情,但他后宫佳丽那么多,一定会有子嗣!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再为他生了。世间太多浑浊,还是不要让孩子来世上遭罪吧……
“小姐!”小倩急得眼泪直落。堕胎很危险的!
果然,大夫坦言无法承担危极人命的事情,爽快拒绝后离开。两位老人家也赶紧劝说,表示会好好照顾石重珏,当下出去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
众人的一番阻拦让石重珏泪如雨下,身旁小倩更是嘤嘤哭泣。从未有过现在这般茫然无措,自己早已把生死看淡,可如今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她要怎样才能保全胎儿啊!
“小姐,我们先在这里住下来吧。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再商议去处。”小倩擦了擦眼泪,坚定的说。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石重珏一把搂过她,哽咽着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老翁想去顺州城为石重珏买滋补品。石重珏将小倩叫到跟前,拿出金镯:“滋补药材很贵的。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很打扰两位老人家了。这个你拿去到城里当了,多余的银子就当我们感谢二老的收容之恩。”既然天要留下这个孩子,她也只有顺应天意。隐隐的,腹中传来一种强烈的存在感……那是孩子的气息吗?双手抚上腹部,心里暖暖的。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吧!
小倩欲言又止,盯着金镯很久迟迟不肯收下。那可是耶律德光册封小姐时候的定情信物啊!可眼下又拿不出其他值钱的东西。
石重珏二话不说硬塞到她手里,温和的说:“快去,不能让两位老人家被我们拖累。”
小倩和老翁徒步走了一天才到顺州城。当她找到一家当铺掏出金镯的时候,当铺掌柜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老大。然后装模作样估量着,开出价钱——一千两银子!小倩拿了沉甸甸的银袋,眼神黯然的离开当铺。以后她一定要把手镯赎回来。到药铺买了大夫说的滋补药材,又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天已经黑了。小倩和老翁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准备明天一早就起身回村子。小姐还等着呢!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当铺老板就如获至宝的将手镯呈到了一位顺州官员跟前。刚才那个小丫头一看就是等急了钱用,当东西想赎回就难咯。这个手镯至少也能以两千两脱手!果然,那位官员见了金镯两眼放光,爱不释手,在当铺掌柜一番吹嘘下,二话不说三千两成交。
马蹄推沙,尘土飞扬。乌压压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从幽州北上。耶律德光率军每过一个村庄都仔细探访,一路搜寻过来,依旧不见石重珏身影,而此时也没有北部传来的消息。心急如焚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只有一双浓眉终日紧锁,冰冷的眼眸在每个失望的回应后愈加阴沉。
这天,终于到了顺州城。由于韩延徽事先传报,顺州城官员纷纷出城迎接。听说耶律德光要来,他们个个卯足了劲准备逢迎拍马一番。在一处豪华庭院安置后,官员们边迫不及待的献上奇珍异宝,一派奴颜媚骨。烦躁光火的耶律德光根本没心情接见,吩咐一概遣散了事。
“传令下去,在顺州城张贴告示重赏寻人!”从幽州到顺州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看来得发动百姓找了。耶律德光对吉刚吩咐,“还有,速派人北上,接洽上京南下的军队,看有没有消息。”几天下来,怒火消失殆尽,剩下的全部是担忧。哪怕天涯海角,也非要找到她不可!
吉刚领命下去向几个军士传达圣旨,发现几个顺州官员抱着礼盒被挡在大门那里。真是一群厚颜无耻的奴才!
“大人!求你了,麻烦通报皇上一声,我们有稀世珍宝想进献皇上!”其中一个官员看见吉刚急忙奔过来,边说边打开盒子,拿出个金灿灿的东西塞到他手中。“就让我们见皇上一面吧!这个望大人笑纳!”他眼尖认出吉刚就是皇上的贴身侍卫。
吉刚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声音。低头看了下手中被塞过来的硬物,顿时惊愣住。“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他惊喜的眼神好像要把那人吞灭。
“这是……我买的。”那官员吓得声音哆嗦。这个手镯是精致了点没错,但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强烈吧?
“你跟我进来!”吉刚一把揪住那人衣襟,二话不说往府里拖。那是皇上御赐给燕妃的金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