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园里乱成一团。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古话说产妇双脚跨阴阳,不到最后不敢松懈。屋里宫女、产婆人头攒动。
石重珏黑发披散,两鬓发丝早已汗湿,额头冷汗涔涔。从午夜子时开始到现在延续数个时辰的阵痛让她几乎耗尽体力。可是她没有喊一声,下唇血迹斑斑,都是她强忍剧痛的结果。在没有他陪伴的日子里,都是腹中孩子默默陪着她,聆听并安抚她内心的伤痛。所以,她要挺住!即便浑身骨头像被轮子碾过一样,她也要挺过去!一****一波的剧痛,宣告了孩子着急落世的讯息,而她却觉得意识模糊,眼前出现了幻觉。无忧无虑的童年,青梅竹马的君彦,任性鲁莽的猎鹰,与他相遇后无奈抗争的宿命……记忆尽头是心碎的痛。渐渐感觉眼皮很重,周围的人声越来越远……
“小姐晕过去了!快啊!快想办法救燕妃啊!”小倩急得大哭,跪在床里边,双手拍打着石重珏的脸。“小姐!你醒醒啊!我是小倩,你快睁眼看看我在这里!”
“快拿人参干来,让燕妃含在嘴里!”接生嬷嬷满头是汗,转头吩咐宫女,焦急的叮嘱小倩和小青,“你们不停喊她和她说话,尽最大努力让她保持清醒的神智!”已经六个时辰了!燕妃阵痛了六个时辰孩子还没有下来,急煞一屋子的宫女产婆。来双园前,皇上将她们一干人叫去,下了死令一定要让燕妃和皇子平安,否则人头不保!
宣政殿,满桌的文卷凌乱不堪。耶律德光浓眉紧锁,心慌意乱。半夜小青过来禀报说燕妃要生了!他冷硬的用接生嬷嬷和宫女们性命威吓她们全力为燕妃接生。空寂的殿堂内,他坐立难安。脑海里全是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报信?犹豫了会儿,他站起身飞也似的奔向双园。
“皇上!”屋外宫女惶恐的喊出。
“燕妃生了没?”耶律德光焦急的质问。屋里混乱的声响让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不安,不假思索的踏入。
“还没……”宫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皇上,燕妃生产您不便进入……”
这一幕,足以让他心如刀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干裂嘴唇有一排渗血的牙印,汗湿的黑长发丝凌乱不堪,紧闭的眼眸泪痕隐现,洁白的床单血迹斑斑,床边一个铜盆里鲜红的血水……
他的到来让手忙脚乱的接生嬷嬷和宫女们更显害怕。“燕妃!”耶律德光走到床前真切的呼唤着,抓起她冰凉的手放在颚下,“我来了!”床上石重珏依然昏迷不醒。“我命令你,快点醒过来!否则我杀了这里所有人!”暴吼中,他连呼吸都在颤抖。
似乎听到耶律德光的威吓,石重珏吃力睁开眼睛,目光的聚焦顿时让她涣散的神智瞬间清醒。“你……”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来,不是已经把她打入冷宫了么?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一点声音。为什么他此刻的眼神心疼又焦急?甚至让她察觉到曾经熟悉的深情颜色。一定是梦!
“你们给我听着!谁能保证燕妃和皇子的安全,我给她一生契丹贵族的礼遇!否则……”他紧盯着她绝美的脸庞不肯移开,冷冷的命令,“你如果敢现在丢下我和孩子,就算阴曹地府我都会追你回来算账!”
他的恐吓逼出了她眼泪,晶莹的泪珠滑落鬓角。似乎又回到初相遇时,他也是这样残酷、蛮横、霸道,不带任何感情的恐吓。“你……啊!”想反驳他,却被猛烈的阵痛牵引了所有注意。
“把你全部心思都放在孩子上!想训斥我,等以后吧!”
他抓紧了她的手,试图给她力量。看着石重珏紧咬下唇强忍剧痛的样子,他一把拧开她的嘴,将自己的手指放入。“用力!你有多恨我就用力咬吧!”
眼神的纠缠,无语诉说着深情。石重珏用力咬了一下,然后满意的松开,手指一排深深牙印。她别过头,撕心裂肺的喊出声:“啊——!”她爱他!在这种濒临死亡的痛楚中,她惊愕的发现,对他的爱愈发清晰!
“快了,燕妃再用力!皇子快出来了!”接生嬷嬷大喊。
“呜哇——!”终于,晚霞胜血的日暮时分,一个胖嘟嘟雪白粉嫩的男婴放弃对母亲的折磨傲然落世,发出嘹亮的喊声。
“是个皇子呢!”接生嬷嬷尖叫着。
耶律德光欣喜若狂的看着床上来不及喘息的石重珏:“珏儿,是个儿子!”
“哎呀,还有一个!”接生嬷嬷赶不及报喜又一声尖叫。另一个稍显瘦小的老二跟着也剥离母体,像是抗议哥哥早先一步似的,憋了半天才发出不依不饶的哭声。
“珏儿!你看!是大辽国的孪生皇子!”耶律德光将两个婴儿轻轻送到石重珏面前,兴奋得像个孩童。
石重珏如释重负,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孩子和他,脑海里留着三个人乐融融的样子,带着幸福的浅笑沉沉睡去。
母子平安!耶律德光大喜,在这个明月照天烧的时刻,给两个儿子分别赐名耶律焯和耶律烁。
整整一个月,耶律德光每天都到双园来陪石重珏。产后的精心调养,让她面色红润起来。两个儿子也健康成长。抛开凡尘琐事,现在应该是他们最幸福快乐的时刻。
虽然几乎同时落地,两个小东西却性格各异。老大耶律焯比较霸道,稍微一饿就哇哇大哭,整天霸着母亲不放,而老二耶律烁就比较儒雅了,不到逼急了从不吭声。
这天,耶律德光赐给他们每人一个长命金锁,一手一个抱着逗弄。老大明显不喜欢这个父皇,一见到就哭,老二却眨巴着眼睛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珏儿,我觉得老二将来一定会比老大更有作为。”他将老大送入石重珏怀里。
“何以见得?我不希望他们有什么雄图霸业,只希望能像平凡百姓一样,平平凡凡过完一生。”石重珏淡淡的说。
“我耶律德光的儿子,怎么可能一生平庸?!”他傲慢回应,满是笑意的看着老二,“他们将来一定会是名扬天下的契丹男人!”
石重珏抬头深深望着耶律德光,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这时,小倩慌张的进来通报:“启禀皇上燕妃,太后和茹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