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1997年的报告文学创作,尽管人们还可以列出一些读者反映不错的作品来,但是,从报告文学创作的总体上分析,把这一年创作的成果和往年进行一下比较,就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薄收的年份。最近,不断听到和看到人们对短篇小说、对诗歌创作不满足的意见,再联系到报告文学创作的这个现状,不知这相互之间可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报告文学创作的颓势在一两年前就已经表现出来了。但是,前两年,还总会有一些在读者中叫得响的优秀作品出现。这样,主打作品的存在就影响和确定了人们对报告文学创作的整体评价,误以为创作十分繁荣。其实,这种繁荣是比较单一的和有限的,它比起报告文学真正繁荣的八十年代中后期的那种全面的繁荣来,实在是显得微薄一些了。不能否认报告文学在九十年代以来发展和革新的许多成果。九十年代以来的优秀作家作品,我可以列一个长长的名单。这个名单中的作家和作品,有些是完全可能在中国报告文学创作的历史上占有一定位置的。可是,尽管这样,也不能不看到报告文学创作在九十年代以来因为参与现实生活的不力,因为在许多现实社会生活矛盾面前表现得无所作为,从而大大地减弱了它在社会生活和读者中的影响作用的事实。报告文学是一种现实性很强的文学创作。现实社会生活既是它赖以生长的基础,也是它可以充分展示自己性格和作用的舞台。
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作品,一定是对于社会的现实生活有着非常直接的感受和理解,有着代表前沿智慧的关照。这样的作家、作品,不光是为人们认识和了解现实社会生活状况提供了可能,而且会为人们理智地观察和把握现实社会生活提供有益的帮助。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近些年来,这样的作品是愈来愈少了。在小说创作中,还有“现实主义冲击波”的现象,可是,在报告文学创作中,我们却只能谈论“史志性报告文学”的收获。“史志性报告文学”的突出表现,虽然说是报告文学创作的重要变化和成果,它对于现实社会生活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作用。但是,缺乏对现实社会生活矛盾作直接的应对,毕竟是报告文学创作的严重缺陷。
也许,有人会对以上的看法不认同,认为报告文学创作的情况不完全是这个状况。不是出现过许多描写先进人物和重大工程事件的报告文学作品吗?难道这不是对于现实社会生活的积极反映!我不否认这样的事实。近些年确实出现过一大批描写不同战线上先进模范人物的报告文学作品,也有过一些以某一项重大建设工程为题材对象的报告文学作品。
这些作品中许多人的先进事迹和自觉的牺牲精神确实是十分感人的。报告文学表现他们本身也是对社会生活的一种热情的回应。但是,我认为,这些作品大多是在新闻媒体对某一个对象进行了充分而又全面广泛的报道之后,才由报告文学作家去进行文学报告的。所以,它在一开始时就已经表现滞后。更何况在现代化的新闻媒体的追踪覆盖下,报道的对象是否还有值得报告文学作家再度开发的内容,即报道的对象还有新闻没有关注到的地方,报告文学作家是否就能够关注到并报告给读者呢?不能比新闻报道为读者提供更新更多的内容,就难以因为改变了报道方式而赢得读者的欢迎。许多这种以先进模范人物和某一项工程事件为题材的报告文学作品之所以显得一般化,未能在读者中造成大影响的原因就在这里。报告文学与新闻报道是有某些内在联系的。但是,报告文学创作不是新闻报道。它是作家在社会生活中自主选择和独立表现的一种文学创造活动。报告文学作家应当非常关注现实社会生活的动态发展,可是,他不能丧失自己的独立感受和自主表现。报告文学作家如果把自己的创作活动完全地等同于新闻报道,或是机械地追逐新闻的脚步,那就是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独立性,从而使自己变成新闻的附庸了。新闻正在有力地约束影响着报告文学创作的能动性表现。这也是报告文学创作走向平实,缺乏个性,少有创造的因素之一。
报告文学创作缺乏生机的原因还在于作家思维和行动存在着一定的单一性和局限性。近几年来,报告文学的题材并不单一,甚至可以说是丰富多样的。可是,因为作家们都在用力地在自己熟悉的题材领域活动,思维和写作较少与社会生活的热点话题相沟通,作品的内容也与现实的生活矛盾有间距,在某些老的题材上又缺乏更新的开掘,所以,创作既缺少对于现实社会生活的冲击,也显示不出某种集团的优势来。例如,张建伟和李鸣生是近些年在报告文学创作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两位作家。张建伟在历史题材的现实报告中很有特性和成绩,已经发表的《大清王朝的最后变革》和《温故戊戌年》,受到人们很好的评价;李鸣生创作的“航天四部曲”《走出地球村》、《飞向太空港》、《澳星风险发射》和《远征三万六》,也是获得人们好评的作品。张建伟、李鸣生在他们自己选择的题材领域都有出色的表现,这是一个不能忽略的事实。然而,他们二人的作品在题材上都与现实社会生活有一定的间隔,尽管在较深的层面上对于现实有着用心的关照,但在一般的读者看来,他们的作品所反映的内容,似乎属于历史和已经过去好久时间的事情了。他们二人在创作上似乎也没有多少相互的联系和呼应,而是自成格局,各自为战。还有,像徐刚。徐刚是比较早地参与生态平衡和环境保护题材创作的报告文学作家,他的《伐木者,醒来!》当初发表出来时,曾经使许多人感到震动。这几年,徐刚没有放弃这方面的写作,先后又发表了《最后的疆界》和《水啊,水》等相近题材的作品。作家为写这些作品所花费的工夫,作家对于生态问题的关注和生态问题的严重性,使每一个读过他作品的人都会感到震惊。可是,这些作品,似乎已经没有了《伐木者,醒来!》发表时那样的震动了。也许是因为人们对这样的问题已经熟视无睹,或许是作者的这些作品除在呼吁的内容上有所区别外,表现出了认识和手法的单一。这样的现象还存在于黄传会、何建明、卢跃刚、邢军纪等人的创作活动之中。总之,报告文学作家们的创作单一,缺少对某一个共同目标的追求,缺乏相互有力的创作竞争局面,也是报告文学创作成绩得不到整体显示、造成强烈影响的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