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报告文学的凝思
5634100000042

第42章 文学行走者的姿态——寄语我的报告文学

作家朋友们时间已经到了次日的凌晨三点钟,我躺倒在床上依然难以入睡。自从四川汶川大地震发生以来,每天从电视和报纸广播中接收到许多来自地震抢险前方的消息、画面,强烈地冲击着我的耳目,自然也强烈地影响着我的心灵和情感。灾区抢险中有太多令人牵挂的人和事,有太多的悲苦和惊喜,也有太多的伟大精神和情感在有力地激励与感染着人们。这些天来,我流出了太多的眼泪,可今天还是有些激动不能自抑!

然而,今晚的失眠,却是来自我的许多报告文学作家朋友表现的感动。几天前,我已经知道中国作家协会组织了作家赴地震灾区采访团,我的报告文学作家朋友何建明、李鸣生、徐剑、李春雷、康刚联、王汉青、李林樱、谭楷等又一次成了采访团的骨干力量。此后,我又看到赵瑜、黄传会、杨景民、江宛柳、蒋巍、朱晓军、苗长水、郭晓晔、张帆、曾祥书、张茂龙、傅宁军、杜守林、张卫明、任真、咏康、曹岩等人陆续奔赴救灾前线的消息。对于这样的消息,我已经习惯了。每一次危机和重大的事件发生之后,总少不了报告文学作家的身影,他们总是率先在现实生活最需要的时候时常悲壮和激情的行走。不断的行走是报告文学作家的一种生活、创作和人生的姿态。这几天,我就不断接到提出去灾区作前沿采访的报告文学作家的电话,我很感动。对此,尽管也许总有人流露着不屑,但是,因为报告文学作家的这种行走,他们用自己的作品一次次的为历史留下了很多最真实、最直接、最形象的生活瞬间存在,从此而具有了历史文献和文学的意义。有些文学人物,总是说自己在坚守着社会的良知,在抚摸着人们麻木和受伤的心灵,在担负着人生的不幸和苦难。可是,每每到了民族国家急需的时候,却总不见了他们的身影。这是一些不需要行走的人,他们只会在宾馆喝着咖啡、饮着茶、任凭虚构来写作。在他们,文学是一种奢侈的活动,而不是“抢险救灾”和“伟大事件”的直接观察和记录。在他们看来,报告文学只是一些粗砺的文字,应景之作,和他们心中那高雅的文学无缘。可是,我的报告文学作家朋友们,有自己坚定的信念和坚毅的行走。闲言不足听,风险无所惧,毅然大步地前行。像罗丹雕刀下那无畏,果敢,不断行走的“行走者”一样在我的眼前矗立,几乎可以听见他们铿锵的脚步声。

在今天,不,是昨天的《文艺报》上,当我看到年已70多岁的报告文学女作家李林樱在地震灾区采访的照片时,我立时就有了一种心的震颤。过去讲,“人活70古来稀”。现在科学发展,生活条件改善,70岁似乎是个很平常的年龄了。可是,70岁的女作家,却到了救灾救难的现场,这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感动的事情。此前,李林樱曾经自费探访三江源,沿着黄河考察,创作了《生存与毁灭》、《啊!黄河》,向人们发出了非常惊动异常的环境生态保护的深情呼吁。其实,类似的还有梅洁,几年前为了报告西部儿童教育严重危机的情况,就曾经独自坐着长途公共汽车在西部的荒原戈壁孤独行走,后来有了报告文学《西部的倾诉》。还有张雅文,曾经为了天南地北的护林人、傻子病人和死去的老虎命运东奔西走。在报告文学作家看来,这样的行走,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黄传会为了写《中国“希望工程”纪实》,足迹遍布全国十一个省市的六十多个贫困县,连不少当地乡长都没有到过的村子他都翻山越岭的去了;何建明为了写《落泪是金》,深入到各地几十所大学采访,付出时间精力,还不时付出金钱;赵瑜为了写《革命百里洲》,用五次共约半年的时间,生活深入到长江湖北段的一个孤岛上,忍受酷热和严寒,连当地的作家和群众都感到敬佩和动心;党益民在四十余次穿越川藏、青藏和新藏公路之后,写出了《用胸膛行走西藏》;徐剑在今年初春时的冰雪灾害时,投身救灾现场采访,完全凭着浓茶、酒精刺激的力量,在四十多天里写出了长篇报告文学《冰冷血热》;在2003年的抗“非典”事件中,有多少报告文学作家不顾风险,到医院床前采访——类似的写作情形实在太多,用报告文学作家杨黎光的话讲:“每一部报告文学写作的背后,都会有一本采访的‘苦经’。”

既然都知道是一本“苦经”,为什么很多报告文学作家们总乐于去读。我想,这不仅仅是为了文学,而是为了他们心中那个推进社会精神文明建设和对于社会众生赤诚的人文关怀理想。报告文学是现实的文学,它的特长就在于将许多现实发生,还没有被外力和时间改变的真实事实及时文学地记录下来,使事实具有现实的力量和历史的价值。而要能够及时准确地捕捉住真实,作家就必须深入社会生活的前沿,在事实的现场观察思考和写作。这也就是报告文学作家要不断行走的特殊原因。事实的力量,是一种存在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穿透许多浮躁的喧哗和所谓艺术的描绘而影响人们的认识和社会脚步,是可能大于宣传和文学作用的力量。因此,我们期待报告文学借助文学的特性更加温润艺术地翱翔于社会中间,同时,也完全地可以用自己强有力的社会性力量对人们的认识、感觉和社会环境造成很多影响,而不必太多在意偶然来自“所谓文学”的偏见和不屑的眼光。报告文学是一种大于文学的文学,它的舞台更多的在社会,而不是在文学的“圈子”。

我对于报告文学作家和作品,也许存在着偏爱,但我这是真诚的表达。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已经明显物化和浮躁的社会生活环境中,具有社会责任意识,使命精神,忧患自觉,激情行为是多么的不易。而从许多认真的报告文学作家(不包含某些以报告文学之名赢取名利的现象和行为)的身上,我看到了这些看似不易的存在。所以,我时常会感到他们的纯洁、高尚、无私和高贵。他们时常在大量的付出之后,才有一些收获,是如今成本最高的写作劳动。我尊重他们的劳动,也敬佩给我这劳动成果的作家。

真正的勇者,是对于现实毫不避讳的迎接,是在现实的作为中为历史留下痕迹。我的报告文学作家朋友们,在我因为你们的行为而感动难眠,书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你们正在经历悲痛和表现悲壮的人们间穿行,在聆听他们的倾诉与述说,在动心动情地感受着地震灾害带给我们民族的悲苦遭际。但是,你们也一定在坚强的人们面前感受到了勇气,在无私的挚爱行为面前感受到了崇高。我看到了你们坚定行走的脚印,期待你们行走之后的又一次收获。

2008年5月23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