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Ⅱ(十)
赵冲的确很忙,忙着上下吆喝,颐指气使。
他吩咐我,我没去理睬他,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当他不存在的境界,目前我还达不到,因为我要时刻提防他的副作用。
而唐柳则惨了,因为这里是她的外科第一站,很多操作不了解,被他差使地晕头转向,一会儿要汇报病史,一会儿去书写病例,一会儿被刁钻发问,一会儿遭恶意训斥。
他拿出来的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说这是严格按照教学大纲要求的,遵照医院规章制度的,打着幌子干好事!
唐柳没有争辩,低头埋首一刻不停地做,但是她的目光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就连肿大淋巴结的处理会诊,他也一定要带着唐柳浩浩荡荡地同往,唯恐天下不知道他已经是主治医生了。
现在是整合期,我决不能因为他的介入而出现差错,唐柳,就只好委屈你了,大局为重。
更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可最好的朋友要求见我,约了一起吃晚饭。
这也算是一种验证,恋人在两人世界中接纳彼此后,便需要进一步融入相互的交际圈,以确定名正言顺的社会关系。
就像买了新衣服,相互交流一下意见和经验。
是骡子是马,拿出来遛遛。
这就免不了要比较,明争暗斗,各呈花招,所以不能给她丢脸。
提早十分钟下班,在科室里洗个澡,换套衣服,郑重其事。
然后亲自去接可可以表忠心。
我看到唐柳已经满面倦容,咬牙贴完最后一张化验单,赵冲在旁边晃悠,手里拿着一根无形的鞭子。
“回去好好休息,外科是很累的,吃不消就说一声,我去跟陆主任说。”我抱歉地对她说。
“没关系的,马老师。”她看到了我的这副行头,“你要出去么?”
她小心地问。
“是啊,朋友吃饭。”我不自觉地含糊其词。
“哦,那你快去吧,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呢。”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眼神中闪过一丝暗淡。
“不好意思,第一天就让你吃这么多苦,改天我请你吃夜宵。”
“太好了,我记住了,呵呵。”她竟像小孩子一般欢跳。
“上班时间,认真工作,不要聊个人私事。”赵冲在背后不满地说。
唐柳向我挥挥手。
我明白了,她虽不愿听从于他,但也不会坏了规矩。
这是个有个性的女孩子。
当我赶到急救中心,可可已经在门卫等我了。
她坐在椅子上支着手晃着腿,嘴里哼着歌。
“不好意思,来晚了。”下班时期运输高峰,交通滞留。
“不要紧,不会罚你酒的。”她站起来,朝我微笑,今天戴了一顶米黄色的绒帽,衬得皮肤愈加粉嫩,就像来自异域的香香公主。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清醒时候回想喝酒时候的举动,总会发笑。
“真好看。”我看着她,不由自主地说。
“哪里?哪里?”她的脸一红,眼睛故意东望西望。
“嗨,胡大爷,你那个烟斗真好看,是你年轻时候的纪念么。”我的手指滑过她的头顶指着橱窗问正在看报纸的胡大爷。
“哦~你骗我。”可可嘟着嘴生气地拉扯我的袖子。
我哈哈大笑。
“好看的,好看的。”我指着她的帽子,“毛绒绒的,像个可爱的鸭子。”
“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她站在那里不动,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有啊,开玩笑的嘛,别生气了。”
她点点头,脸上还是绷着。
“年轻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别觉得不好意思,总比你乱说好!”胡大爷摘下眼镜,看着我,认真地说。
这是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愚笨,不会哄人,还把事情弄砸。
一点都不会揣摩女孩子的心思。
可可虽然不生气了,但是美好的气氛已经被我破坏了。
“我们吃什么去啊,他们到了么?”我拉起她的手,希望她能够了解。
“就在旁边中式自助餐,我们走过去吧。”她看也不看我,还处在绝对不应期中,
“再见,胡大爷。”她送给他一个笑容。
这本来是我的。
自作自受,无话可说。
“可可,我们那个活宝终于来了。”我极力想找些话题缓和一下。
“是么?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总算咧了一下嘴,看得出她也在努力配合我的改造。
“他就是个纯粹损人不利己的家伙,每天口没遮拦,以奚落别人夸耀自己为喜好,而且脸皮特厚,刀枪不入,门槛特紧,一毛不拔,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意见,这么多年来我行我素,搞得人见人恨,避而远之。”
“那也算是个有性格的人啊。”
“绝对有性格,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值夜班和搭班护士一起叫了肯德基,谁知等外卖送到,却想占便宜,死活不肯付钱,护士发火了也不肯付,那个员工又不让退,只好在旁边看他们争吵了半小时,最后终于勉勉强强各出一半,还为谁的鸡翅大肉多争来夺去,那个员工越想越气,回去一报告,我们医院就上了肯德基的黑名单,从那时起,再也不给送外卖了。”
“这个人的脑子构造可能不大一样吧?”可可展颜。
“听说他以前本来就有些与众不同,在大学里得了脑膜炎后就更加怪怪了,看到喜欢的女孩会直接走上去说‘吴妈我要和你困觉’这样的话。”
“哈哈,那肯定会把人家吓跑。”可可乐了。
“他还不罢休,每天买一束玫瑰送上去,结果没多久花店老板就成他的结义兄弟了。”
“呵呵,还蛮痴心的。”
我忽然停住,说不出话了,因为现在我看到了——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从来没有送花给我,很不好意思啊。”她侧头看着我说。
我猛地想到自己确实连这最基本的洗礼都没有实施过,惭愧。
以后再说吧,我指了指前面。
可可顺着我的手指看去。
一家店。
一家美容院。
纯净空间!
粉红的主色调,澄金色的镶边,充满了绮丽和遐想,上下三层旋转形的房间构造气魄非凡,外面还挂着许多鲜艳的条幅庆祝开业,花篮阵列,气球冲天,五光十彩,里面人影浮动,不时有各式各样穿着时髦的女人进进出出。
前面的停车场上都是些鲜衣怒马的名牌私家轿车。
白衣出现的夜晚,这个店的本市主管好像叫李曼的搞了个捐助仪式,原来本部就在这里。
这里消费一次说不定就可以让那个脊瘫孤儿过上半年的基本生活了。
富者一掷千金,穷奢极侈,贫者却穷得只好拿起屠刀,逼上梁山。
我慢慢地拉着可可走近,在门口伫立。
“你对这个也有兴趣?”可可奇怪地问我。
“只是好奇这里是怎么赚钱的。”我朝里面看了看,十几个迎宾小姐在登记客户的资料,忙得不可开交。
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是厚重的毛玻璃,透过窗纱薄雾,只见身影窈窕,不见玉面娇容。
不过可以肯定地是里面的人衣服都穿得很少。
因为热浪不断冲出。
“这是女人美容的地方,赚钱的方式多了,每一寸肌肤都可以消费,下次跟你慢慢说,我们过去吧,他们已经到了。”可可看了看手机。
“我以后一定要进去看看。”我喃喃地说。
“傻瓜,里面都是没穿衣服的女人,你怎么能进去?你想干什么?”
“研究。”
“你要敢乱看,我就罚你睁不开眼睛。”
“我有这个必要么,什么样的裸体没见过。”
“就知道你们外科医生最风流了。”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
“呵呵,现在怎么这么会说了。”
“酒喝下去还要会说呢。”
我们一边说,一边向前走,我不时回过头来。
我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们,或者是心里希望吧。
自从那晚之后,那个号码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在心中我却觉得她愈来愈近了!
“到了。”可可停住。
“那我们快点进去吧,人家等得急死了。”其实我也早就饿死了。
“先回答我:你会听我的话么?”她忽然柔声说道。
“当然了,我很乖的啊。”我不知道葫芦里装是什么药,但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含笑服下。
“那你晚上还是继续保持这个优良传统。”
“没问题啊,不但保持,而且还要发扬广大呢,你还有什么吩咐的?”反正答应了总不会错。
“今天特殊场合,你不能多喝酒,不能乱说话,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大笑,要稳重,吃完东西记得要擦嘴,不许滥用感情,第一次见面就和别人称兄道弟。”
“遵命,夫人。”我苦笑,这些大概都是我酒后的优良传统吧。
“乖的,还有……”
“还有!”我惊呼,干脆将我捆绑起来,再往嘴里塞个臭袜子得了。
“我的朋友是个美女,你也不许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