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Ⅱ(二九)
也是夜班,急腹症,绿色通道,腹股沟斜疝嵌顿和江愁予。
急诊手术,剖腹探查,江湖义气信誓旦旦和欠款离去。
不同以往的是留下了一个纸条:
“马医生,对不住,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但是我真的付不起药费,我承认我欺骗了你,欺骗了对我照顾的很好的所有工作人员,我希望有一天有机会能报答你们,但是我现在只能走了,再见。”
尽管说得是实话,也不能免除科室被扣钱的结果,要不是老主任的挺身担当,我也要赔出几百块作为沉重的成长学费。
唉,我最在乎的人,总是伤我最深。
想不到风水轮流转,造物弄人,又在医院碰见他了。
“是你啊,张……”面已熟,但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张五哥。”他笑了笑说。
“对,五哥。”我在暗想他爸真是缺德,取个这样的名字,不过幸好还不是五叔,五爷之类的。
“你现在怎么样?没有再痛了吧,当时肚子里那根管子呢?变化挺大的,才半年不到,都认不出你了。”
“多谢你马医生啊,手术非常成功,不爽了多年的老毛病一下子切除了,所以胃口也好,人也壮实了,嘿嘿,管子是在诊所拔出的,只是那个事情,真是不好意思,等我有钱了……”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算了算了,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你毛病能好,我就放心了,大不了叫政府多补助一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知道他不是有心赖钱的那种,否则当时也不会留下一纸文书,现在也不会出面相认了。
“哈哈,大道理我不懂,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大恩不说客套话,今天就算冒死也不能让你受一点意外!”他说。
“什么,刚才是你自己的意思?”我惊问,胆子不小啊,老大回去一查,还不给你吃蛋糕。
“是我的意思,但也不光是我的意思。”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其口气,似乎尚有更狠的黄雀在后。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要走了,否则老大就要怀疑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马医生,保重。”没等我细想,他一抱拳就匆匆走了。
嘿嘿,高峻轩说后会有期,张五哥也说后会有期。
莫非今夜只是个前奏,火拼马十一郎正式开演,天翻地覆神鬼莫测的情节还在后头?真要有这么刺激,我的生活就要正式进入小说戏剧化了,看来我得恢复二十多年前写日记的习惯,以便日后整理出本回忆录,相信看的人不会少。
如果张五哥说得没错的话,有人要害我,但也有人在帮我,飞来横祸,最是恼人,为什么要害我,基督山伯爵也曾有过这个痛苦的疑问,后来在牢狱中智者法里亚长老告诉他:你想一想,你的这个遭遇对谁的好处最大,那么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这就说明利益就是犯罪的原动力,或者我拥有了一个不该拥有的秘密,成为党派斗争的牺牲品。
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我为何会有这么重要的历史地位,至于帮我的人,除了像五哥这样有些意外交情的,我也没做过什么义薄云天及时雨的壮举,最多是得益于两派之间的相互遏制,那个神秘的白衣女郎再也没有召唤过我了,不但不露面,连短信也不发了,可能新年新气象,新人换旧人,那就让她继续模糊在我的记忆当中吧。
难道是可可那边的事?
想到可可,我的心立刻就被揪了起来。
该不会是林静和高峻轩想出报复我的新花招吧,剑走偏锋,以此要挟乱我心志,逼我就范,如果是这样,我将不惜一切代价进行疯狂反击!即使把自己变成沉默的羔羊汉尼拔也在所不惜!
酒愿意喝,血,我也敢尝!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残暴的一面,刚才面对老大的挑战,我几乎已经将它唤醒了,如果高峻轩感兴趣的话,我保证让他后悔为什么要从娘胎里出来!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我的脑海泛起一个恶毒的念头。
“你怎么了?”一个来自天堂的声音,在这罪恶翻飞的人间地狱响起。
然后我看到了更为意想不到的人物。
但是我喜欢,就像春风拂过冰寒的大地,清泉流淌污浊的河床,我的眼睛一亮,不禁为方才浮现的邪念羞愧。
可可。
“你怎么来了?”我赶紧瓷盆洗手,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凑近脑袋问。
当然是把门关上了,病人都被老大吓跑了,这里暂时成了无人问津的煞地,威慑力还蛮大的。
“昨天不是说过要奖励你的么?忙了一天,所以晚上来了,刚才以为你在病房,那里好像挺忙的。”
“哦,收了个病人呢,喝醉了也有奖励啊,哈哈,谢主龙恩!真是惭愧,快给我看是什么啊?”我搓着手,迫不及待。
“你乖才奖励你的嘛,喝醉了可是要处罚的,给你。”她拿出一个纸盒,还冒着热气。
“哇,老婆饼啊,刚出炉的呢,我喜欢。呵呵,老婆。”我厚着脸皮,拿过来打开,黄灿灿,香喷喷,令人鼻孔贲张,口水泛滥。
“老婆没有,老婆婆要不要?”
“好啊,美女变成老太婆,我也成了糟老头了,正好相配,来,你先吃一个。”我用无菌纱布抓起一个送到她嘴里。
“你吃吧,我不饿。”她咬了一小口,推还给我。
“吃着老婆饼,想起一个笑话。”
她笑看着我,示意我说下去。
在她的鼓励下,一向不善于讲故事的我斗胆一试。
“话说有个人叫了一碗青菜牛肉面,结果发现里面尽是青菜,不见牛肉,他就质问老板说牛肉面里怎么没有牛肉?谁知老板声色不动,说牛肉面里一定要有牛肉?那你难道还想在老婆饼里吃到老婆了!”
“呵呵,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还不赖,值四颗星。”可可笑着说。
“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啊,哈哈。”我得意忘形,吧嗒吧嗒就吃了四个。
“刚才你怎么了,脸上恶狠狠的,好怕怕。”可可替我擦去嘴边的饼屑,忽然看着我说,眼睛中充满了关切和疑惑。
“什么?有这种事!”肯定是刚才推理到最后,心念甫动,露出了杀机,把她吓坏了。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那些狗皮倒灶的事,这是对她清纯世界的玷污,在她面前我甚至不敢想到高峻轩这个名字。
他不配。
就让所有肮脏的东西都由我来承担,我愿做那个邋遢旮旯的滤器。
“是这样的,刚才有个黑社会老大来骗药,想恐吓我,后来打发走了,我正余怒未消,愤愤不平呢。”我把刚才的事情轻描淡写说了一遍。
“这样啊,那你岂不是很危险,马亮,别做急诊了,跟陆老师去说说吧。”她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
“我不做,也要有人做啊,放心,我不是好好的么,我已经通知医院领导总值班了,会加强防备的。”我安慰她说。
“我好怕,要是他们真打你了,那怎么办,你武功再好,也会受伤的,下次还是把药……配给他们算了,再报警。”她咬了咬嘴唇,说。
我知道,为了我,她才不惜违背心中的原则说出这样的决定。
“好的,我听你的,其实如果他拿出来的不是两包烟,而是两瓶好酒的话,我二话没说就给他开了,呵呵。”
“人家都吓死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她嘟着嘴,白了我一眼。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为了你,我也会对自己好那么一点点滴。”
“还说呢,你看你的嘴唇干裂,毛毛糙糙的,皮都要掉下来了,脸皮干皱,真像个老头子,手上也是干巴巴的,这可是你外科医生吃饭的家伙,要好好保护它们。”她指着我的凤爪说。
“反复用洗手液是这样的……”
“拿着,这是给你的一套男士护肤系列,润肤露,护手霜,润唇膏,一定要用噢。”说着又掏出一个纸盒。
“不会吧,你想把我变成人妖啊,最麻烦用这些东西了,那是女孩子……”我叫苦。
“刚说完就有不听话了!”
“好的好的,遵命,娘子。”我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
“还有你穿得这么单薄,每天上班路上都顶着风口,过两天给你添件厚毛衣和宽围巾。”她拉着我的领子说。
“不要!”我惊呼。
“干嘛反应这么大?”她睁大着眼睛看我。
“毛衣可以,围巾就免了吧,我对它过敏。”我忽然想到了唐柳。
“骗人,怕麻烦是吧,懒汉,那我就给你买高领的毛衣。”
“哦,那倒可以,千万别把我打扮成冬季恋歌的造型,别人会挡不住的。”
“臭美,呵呵,还有啊,姐姐问你有没有要洗的冬衣床单什么的,可以拿回家洗。”
“不会吧,她带病在身,怎么能干重活呢?”
“有洗衣机嘛,笨蛋,她当然不能洗了,有我啊。”她嗔望着我。
我真是笨啊,这当然不仅仅是楚楚的意思了,脑子就是不会转弯。
“没事,洗衣服可以锻炼身体,再说我的家当本来就不多。”我握着她的手说。
“反正有了就拿过来,家里有一条鹅毛被,天气预报说还要变冷,下回你拿拿去,寝室没装空调,晚上睡觉会冻坏身子的。”
“好的好的,那我可以孵小鸡了,刚才你在病房没有看见什么特殊的人吧?”我小心地询问。
“没有啊,不过我看见陆老师了,是他告诉我你在这儿的。”
“陆高远?难道是他动的手术?”我纳闷了。
“怎么了?”
“没什么,科室里的事,有些复杂,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太脏太乱,说不定马上要来病人了。”我推搡着她起身。
“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你赶我走啊?”
“我怎么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呢!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哦,记得饼一定吃完,明天晚上是平安夜,做为你醉酒的惩罚,要陪我去逛街。”
“没问题,这是我们的君子协定,鞍前马后,敢不效命!”
“呵呵,就知道耍嘴皮子。”
……
目送她登上出租车,我的心才冷静如夜,不知为何,我竟然非常担心她会和前来汇报的唐柳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