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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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情瘦医生Ⅱ(二八)

好个高峻轩,祝我生意兴隆?我倒要看看还会发生什么事!连你这样的极品公子都来光顾过了,难道还有更出格的?

可别说,这一发横,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自己心里倒先怕起来了,遇强则强的原则在急诊室根本不适用,这里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因为你只有个人意气,盛衰起伏不定时,而这里是社会矛盾焦点汇集处,冷静无情,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你能抵挡得住?

个人力量是那么得微弱,光凭一股热血,一腔豪气,何其微薄,何其孤单,轻轻一吹,烟消云散。

他的世界,我无法想象,也没兴趣去想,我更不希望他再来扰犯我,相安无事,是我最底线的要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总可以了吧,但生活就是这样无理,有时候两条平行线也会相交!

越是躲避,就越易招惹上身,条条大路通罗马,南辕北辙都能碰头,你能躲得了?

以前有个急诊科医生正在给一个砍伤患者清理创口,结果背后就跟来追杀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一起撩倒,而这种意外和防范措施是在教科书里没有说明的。

血溅五步的震撼除了使我们多一份戒备,让人感触更多的还是荒唐和无奈。

所以现在大部分医院的急诊室都设在一楼,不论寒暑,窗户敞开,在下面放一条板凳,以备攀援,而办公室的某个角落则会隐藏一种象征性的武器,医生在工作时不但要视触叩听,体察入微,还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刻紧张,像一只偷情的兔子,一有风吹草动,放下一切,越窗而逃,保命要紧!

无妄之灾,防不胜防,更不用说有预谋的迫害了。

高峻轩这样说,该不会是已经安排好给我收尸的人了吧,以他的能力,这简直是举手之劳,但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太小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律法了。

想到这里,眼前竟出现了五条大汉。

为首一人,剃着板寸小平头,披着一件睡衣,昏眼沉沉,似乎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四人尾随,黑面赤发,嘴里叼烟,目色凶狠,裸露的颈项上赫然是青龙数条……

杀气立即充塞着整个房间。

后面的病人纷纷而退,门庭若市立即变成了门可罗雀。

我不禁凛然,猛地回头,却发现窗户已经紧闭!

我全身肌肉紧绷,暗暗摸了摸抽屉里的西瓜刀。

擒贼先擒王,如果他们动手,我就先制住那个当中貌似老大的人。

该死的,医院为什么不在这里装个摄像头呢,难不成今日我要于此香消玉殒!

我把手伸向电话,却没有按键:一个大汉将拔下的线头在我面前晃动。

老大对背后一人说。

“管门,招呼好外面的客人。”

“把烟熄掉,医院里不能吸烟,跟你们讲多少遍了,到一个地方就要遵守那里的规则,我们都是文明人,别还把自己当做街头小混混。”继而又训斥其他三个人,显然是个熟客。

吩咐完这些,他忽然转过身朝我和蔼地一笑。

然后当着我的面骤然弯腰。

深深地弯下腰,差不多要到磕头的地步了,我正要上前说免礼平身,却看见他抬起头时,已是痛苦满面,扭曲变形,一手按着后腰,一手捂着小腹。

“医生,我的老毛病又发作了,痛死我了,先给我止痛吧。”他居然继续敬业地表演,今年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显然非他莫属。

涨红的脸,就差黄豆大的汗珠。

“你什么意思?”我瞪大眼睛问,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医…生,这是我以前的检查化验单和病历,你看了就明白了。”

陈旧的B超单子,是不知名的外面医院的,破烂的尿常规,是去年十二月份的。

右输尿管中段结石,小便潜血+++。

一看名字,我明白了。

我的桌台下就压着由一张药剂科发出的黑名单,“通知:某某……一干人等,为社会吸毒分子,经常来我院骗注杜冷丁,已超量使用,造成极恶劣影响,望各值班医生严守规章,勿再配予麻醉药品,可嘱其往他院治疗。”

其他医院肯定也有类似的通告,大家心知肚明,推来推去,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谁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摊,吸毒的场所和人众越来越多,严重影响了社会秩序,没得吸或者吸过量的时候,医院就成了他们的临时避难所,因为医生有名有姓,有家有室,决不会为了几块钱的药和他们力争,更不用说拼命了,而且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要出手救治,通常在略加恐吓之下都会乖乖就范,在某种程度上增长了他们的气焰,使正规管理难上加难。

这些君子在毒瘾发作的时候,六亲不认,跳墙乱咬人,无钱继毒,用杜冷丁可以缓解症状,他们往往假装成急腹症病人来骗取,常见的有尿路结石,胆囊结石,胰腺炎,拿一张外面贿赂得来的彩超报告,都是别人的身体,自己的名字,咬破嘴唇在小便里滴血可以制造血尿,屏气可以使腹肌紧张制造板状腹,至于症状就随他们自己说了,绝对比教科书上的还要典型,得手后,他们大多不需要护士肌注,他们得自己静推,这样才起效快,有high感,他们的注射水平已经远远高过专业护士,连手指上细微的小静脉都能准确无误一针见血,身上仅有的血管对他们来说显得非常珍惜,密密麻麻的针眼一个紧挨一个——这是他们的性命所系。

他们自暴自弃,利诱威逼,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做任何事,他们也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他们并不在乎,在乎的只是如何度过难熬的今夜。

其实这样的人,你只要敢跟他狠,他并不能怎么样。因为他们大都是独来独往的孤行者,钱财已经亏空,负债累累,妻离子散,众叛亲离,在社会上没有地位和信誉,没人会帮助他,所以才会在医院里来骗药,他们都知道医生是弱势群体,好欺负,要知道几块钱的杜冷丁在黑市上需要二三百块!省下的钱,继续养毒。

但像这种有头有脸的黑帮老大,除非是急性发作或者突然断货,决不会来急诊室“借”药!

除非还有一种可能:蓄意闹事。

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彬彬有礼,带着一帮小弟,跟你客客气气,完事了就撒手,若是不听话,解决的方法通常也很简捷明了。

决不会如孤行者那般死缠烂打,花样百出。

他看着我,依然保持着痛苦的神情,但是他的眼睛在笑。

他根本不在乎我识破他的身份。

他在等待,等待我可以让他发作的机会。

周围三个人的手已经伸进怀中。

我不知道哪里藏着什么东西,刀,棍,或者榔头。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他们的眼里,我都已经成了一团肉酱。

“你再去做一个彩超和尿常规吧,明确目前的状况,这些资料太老了,参考不了。”我故作镇静地说,完全是例行公事的条件反射。

“医生,可是我现在好痛啊,你先给我缓解一下吧,我会去做的。”

“以前的医生都是这样的呢。”他又补充了一句,似乎在为我做向导。

——假装糊涂,渡过这一劫,这是明智之举。

他这个理由几乎无懈可击,而且我也已经认定他并非为了那支药而来,正要准备开方子见机行事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手中熟练地递过来两包中华烟。

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记巴掌,我顿时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愤怒!

难道以前的医生也都是这样被你收买的?就凭两包烟,而放下了医生应尽的责任和尊严?

你只要拿了,你就处于下风,永远要听他的使唤了,随叫随到,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制服!

我是医生,不是你的走狗,更不是你的工具,容不得你这样来侮辱我,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行,这是规定,麻醉药不能随便使用,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知道你来干什么,你只要能证明你真的是有病,别说一支杜冷丁,就是三支,用到极量,我也开给你!”我坚决地说。

“大家交个朋友嘛,你怎么就这么不开通?”老大摸了摸手背上的纹身说。

“就是因为当你是个朋友,所以才不能让你越陷越深,这样对身体有害啊。”我坚持着。

“医生,谢谢你的关心,好,我听你的,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明天就去戒毒所!”

“不行,要去现在去,戒毒所也有急诊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真要有决心,就要当机立断。”

“靠!你说什么鸟话呢,我听不懂,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有病,你就得我看!”老大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我的面前修指甲。

我不由得浑身一抖。

三个大汉举步上前,冷视着我,露在衣服之外的手背青筋暴动。

“你要我看,就必须遵守我的医嘱。”我嘶声说。

我的心中明明已经害怕了,但决不放弃!

“对不起,现在是我说了算。”他看着掉下的指甲说。

三个大汉一齐出手,原来是棍。

包着布头的棍,钢管做柄。

使人内伤而不外露,看来也是专业水平。

我的手已经伸进了抽屉,那是刀,西瓜刀。

人的脑袋岂非也像一只西瓜。

我忽然有一种灵魂出窍飘忽虚空的感觉,仿佛远远地在观看一部香港黑帮片。

三棍齐发,我不知道我会变成怎样一种状况:A.头皮血肿B.颅骨裂伤C.硬膜下血肿D.其它……

但我相信自己可以在他们出手之前把刀架在老大的颈动脉上!

那里在搏动,腥味的气息在勾引着我,挑逗着我血液中隐约流淌的愤怒和暴戾!

我的口开始发干,牙开始磨砺,手心开始流汗!

为什么要逼我!

老大看着我,残忍地一笑,慢慢点头,大汉拳头握紧!

棍将出,刀将饮血,门口的大汉忽然开口。

“老大,上头的电话,收手。”

老大皱眉,凶光犹未散,棍却不敢出。

“走。”片刻之间,五条人影走得干干净净,风吹,帘动,杀气尚存。

我这才发现汗水浸透了我的背脊。

冷汗。

正要整理桌子,将电话线重新插上,却发现那个守门的大汉去而复返。

“病历卡,老大忘记拿了。”他说,收起那些道具。

“快点拿去吧,下次别再来蒙人了。”我无力地说,转过头将窗户重新打开。

“马医生,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

记忆开始慢慢清晰。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