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Ⅱ(三二)
话到嘴边,悬崖勒舌,我并没有说出。
同样的错误已经犯过一次,就绝不允许再出现!
不假思索的坦诚有时是会带来伤害的。
我平生不怕被别人伤害,却最怕伤害别人。
人很小,但这个世界更小,因为人心很辽阔,思念很遥远。
“你看,这是圣保罗大教堂,原先那个已经被烧掉了,这个新造的花了工程师四十多年的心血呢。这是康桥流水,因为徐志摩的诗在中国家喻户晓,其实是一座失意桥,很多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在这里投河……”
“啊——”可可忍不住惊呼,却没有打断我的解说。
她想知道那边的情况,因为一个人;只要她喜欢,强忍着浓浓的心酸,我也会坚持导游下去。
“康河是一条静静的小河,河道不宽,河面被两岸的绿树所掩盖。河的左岸是成片成片的草坪和成行成行的树木,倚康河右岸而立的有三一学院、圣约翰学院、国王学院和女王学院等,这些学院都有500多年的历史,建筑既有哥特式,也有古典式。深色的墙壁有红有灰,与周围的苍翠构成了和谐的对比美。”
我努力回忆相关电影的截图,现炒现卖,我又没去过,所以只能做一些观猪跑步式的情景再现。
“剑桥以理工科著称于世,他们倡导能力教育,让学生独立承担学习和能力培养的责任,开展自主性、探索式学习、培养适应社会生活和从事实际工作的综合能力。在这种教育的熏陶下,学生不仅能掌握学科知识,而且具备了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最终受益的将会是学生本人。”
“真不错,优美的环境和全新的理念,真是读书的好处所。”可可眼中充满憧憬,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是啊,所以英国留学的中国学生近几年总体呈大幅上升趋势,英国在经济和多元文化发展方面正在从与中国的交往中获益,中国留学英国的学生促进了中英两国的文化交流,也加深了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理解与尊重。”
“是的,他就在那里读书。”她忽然冲着我一笑,淡淡地说。
虽然她成功地做到了轻松,但我还是惊讶于她的坦白,来得太突然,反而让我不知所措,我始终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可可绝不是忘情的人。
她肯定是看到了我脸上的不快,不忍再遮掩,就帮我捅破了那张若有似无的纸。
当爱已成往事,触景却不能不生情,尽管情非得以,斯人已去。
“他后来有联系过你么?”我问,酸意愈浓,几欲迷眼,真后悔没带金奥康。
“没有。”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想不到他这么绝情。”我恨恨地说,打心眼里鄙视他。
“算了,马亮,真不好意思,我不该想起这些事情的。”
“傻丫头,这能怪你么,无头冤案谁都会郁闷,好聚好散嘛,就算了解而分离,也不愿爱的没有答案结局啊,这样不声不响阴阴沉沉算什么意思呢?”
“啊呀,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直露的啦,答案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她笑着对我说。
我一下愣住了。
是的,我确实是这样的人,也常常以此为傲,但这样做的结局呢,还不是一样,糊里糊涂,倒还可以有一些憧憬和幻想,而明明白白的不争事实却只能让人欲哭无泪,死心塌地。
岂不是更加残酷?
我永远忘不了方菲绝望的眼,在风雨交加的伤城离站。
那一刻,我听见摔心的声音。
意气用事的豪爽,自以为是的决断,岂不也是一种糊涂,我又有什么权利责怪别人呢?
往事不可追,悔恨却永远长在心中,当历历琐事渐渐淡忘,它却更加明晰,如一个锥角分明的多棱体,心一收缩,就会触痛,出血不止!
虽然很多人都安慰我说感情的事分不清谁对谁错,但是我自己知道!
夜深人静酒醉时分我无法自已!杨柳岸晓风残月也无法让我清醒!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上帝能赐给方菲另外一段真爱。
惟有爱才有疗伤的功效。
菲菲,你还好么。
我仰望上苍,迷雾重重,风继续吹,云如累卵,我知道,天又要落泪了。
不管是雨还是雪。
上帝实在替我分担了很多情债。
“对不起,马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我发现可可泪光莹莹望着我,小手轻轻拉着我的手腕。
她的脸上充满了歉意,我却宁愿当作是我自己脸上表情的投影,因为我从来没有将自己的事跟她讲过,她虽未曾询问,却毫无芥蒂,但只有完完全全地信任,才能做到这一点。
要知道嫉妒可是女人的天性。
也只有爱才能压制其锋。
我感觉得出她感觉得到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感动着我。
“只要亮亮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她肯定也会高兴的。”她忽然说。
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谢谢,可可。”是的,她懂,从第一天我不让她喊我亮亮的时候,她就懂了。
我会跟你说的,可可,在合适的时候,比如说在我还没有诞生的书中,因为我嘴笨,容易走火。
“不用谢,但是——”她挣脱了我的手,半认真地说。
“你可不能学胡大爷的样!”
“怎么会呢,都说笑的嘛,你也信啊。”
“我当然信了,首先,你要当心你们科室那个小姑娘,那个黑眼睛的小姑娘!”
“啊!你,你看到她了?”大惊之下,我不得不佩服女人的敏锐。
“是的,昨晚她就在陆老师的旁边,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我就感觉到你跟她在一起会很危险。”
她的直觉是对的,小清她视若不见,米白她不以为然,方菲她既往不咎,但是对唐柳,虽然从来没有看见过和我在一起,她却能感受到她的锋芒!
我的心一慌,几乎溃不成军。
“放心,我把持的住,只要你相信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当然相信你了,但是有些事,很难讲啦。”她摇摇头,居然跟我玩起玄乎。
近墨者黑,近猪者胖,真是一点都不假。
“好!回去之后立刻挥刀自宫,以表清白。”
“傻瓜,又开始乱说了。”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你叫我咋办办?”我苦笑。
“自我感觉太好了吧,我看你是不够稳重,东边拈花,西边惹草,感情泛滥,到处博爱。”
“这……说得有道理,我就是心太软,不懂得拒绝。”
“呵呵,知道就要好好改正,肚子饿饿,我们先吃饭去好不好?”
正合我意,否则漫长的征程恐怕要以低血糖性昏迷半途告终。
浪漫从来都是私有隐秘的,当无数对情侣一起现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让人不会有丝毫浪漫的感觉,所以填饱肚子才是正道,抛弃绅士的伪装,我杀出一条人肉大道,抢到一个桌位,也不指望厨师能静心烧菜,挑几个还像模像样的,和收起淑女行径的可可狼吞虎咽,抚慰肠胃,擦擦嘴巴,准备开始惊天地泣鬼神的血拼!
且慢,有人在向我们招手。
“可可!”
“福儿!”
我说嘛这个世界是很小的,何况这么多人被挤在一起。
于是姐妹俩欣喜若狂,仿佛在战乱中相逢,再次表演了一场感人涕零的人间情景剧。
所以我和傅凡不得不点到为止轻轻地挥手相互致意。
要是我们也这般亲密接触,恐怕在座的都要呕吐不止三千尺了。
两姐妹在低声叽咕叽咕,旁若无人,还不时摸着下巴朝我们投来鉴赏的目光,伴暧昧的笑语,害得我们两位马夫不得不摆出玉树临风的造型争奇斗艳,拼命讨好自己的主子。
王福儿干脆拉可可入席,正儿八经地谈起密事来,看着光景,仿佛是在小说连播,一时三刻不能解决。
这可急坏了我的膀胱,大活人眼看就要被尿逼死,正要找个地方疏导一下,这时候傅凡拉住了我。
“什么事,警官?”我不由得直起腰杆。
“过来,这边。”他竟然拉着我也朝厕所那边走去。
那里似乎很黑,很暗,很深。
不会吧,莫非……难道……我的心中一阵发毛,赶紧勒紧皮带,护住贞操,因为我看见傅凡的腰间别着个枪形物件。
“兄弟。”他忽然脚一软,几乎要跪下去了。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严重?”我赶紧将他托住,要知道他可是高个子,我用了七成功力才没有使自己受礼而折寿。
“马亮,你一定要帮帮我,这两天我的肚子越来越不行了。”他痛苦地望着我。
“原来是这事,没问题,明天你过来吧,我在的。”拍拍胸脯,我朗声说道。
“谢谢,但是……”他欲言又止。
“放心,我没忘呢,谁也不告诉,我知道你在乎福儿,像你这样好男人越来越稀有了,我怎么能让自己在世上独孤求败呢。”我拍着他的肩安慰他,赶紧排除尿意,拉着他就回去了。
他默默地望着我,脸上始终写着一种表情叫做感激。
“你们两个干嘛去啦啊,鬼鬼祟祟的。”王福儿娇笑着问。
“遛鸟。”我说。
“注意文明用语!”可可瞪了我一眼,赶紧把我拉在身边,在嘴上打了个叉叉,免得我再出尊言。
傅凡脸一红,王福儿却哈哈一笑,摸摸他的头。
“谢谢你,马亮,上次那篇文章写得实在太好了,感情丰富,语言通俗,领导当场表扬了我。”傅凡说。
“哈哈,别客气,雕虫小技,见笑见笑。”我一点都不谦虚地说,暗暗惊叹冯梦熊出手之快,他只要了个傅凡的电子信箱和写作要求,说写完了给直接发去,话语刚落,就搞定了。
如果他的电脑桌旁有一杯酒的话,肯定是“其酒尚温”。
“这么厉害啊,你都怎么写的呢?”可可侧首眨眼,不耻下问。
“这怎么能告诉你呢?万一被你学去了,我岂不是没生意了?”这也是实话啊。
“噢,不说是吧,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看来你也没什么兴趣,那就算了。”可可叹了口气说。
“咦,开玩笑的嘛,文章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啊,要不叫傅凡转发给你好了,原文!”不是自己的东西,底气就是不足,有苦说不出。
“嘿嘿,来不及了,咱不稀罕。”她居然挥挥手,明摆着要坐地起价。
唉,看来可可这丫头算是彻底被我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