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早上查房只有我和杨兴两个人,毛羽昨晚又喝高,估计来不了了,其实我也差不多,清晨被尿憋醒了才能爬起来,现在还是头脑晕晕,一开口满嘴都是乙醛的味道。
人******真是垃圾场,好端端香喷喷的酒菜吃进肚子就要变臭。
好端端甜蜜蜜的感情也要去糟蹋一下,直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贱!
杨兴在经过这次病人家属胁颈事件之后,居然没受什么负面影响,悠哉游哉,依然故我,看来这个副主任医师倒是经得起风浪的颠簸,振衣扬眉,看上去又是响当当的男人。
由于酒精对脑细胞造成的水肿,使我的脚步疲软,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吸附在杨兴的背后,拿了个本子抄医嘱,兼容并包,人云亦云,反正我也没兴趣在今天发表我那微不足道的诊疗想法。
杨兴查得很快,不问病情也不看化验单,只是对医嘱单上的用药看得很仔细,改得很认真。
——几乎每个病人的医嘱都被他更改过了。
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他查得快就行,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有些病人显得不大满意,因为答非所问,没有满足他们作为消费者有问必答,有答必详的知情权益。
我用眼色制止了他们,我是他们正面接触最多的医生,信任度还是蛮高的,所以他们也懂我的意思:有事查完房办公室里再谈。
杨兴忽然转过头,笑而不露地对我说:
“小马,这个药蛮好,你可以用用。”
看他暧昧的神色,我就算再头晕,也明白了。
这个药蛮好,指的是政策好,药扣多,一个在手术领域上无法建树的外科医生,才会考虑用药物回扣来提高经济地位。
经济社会的人们看重实效和最终结果,除非直接损害到自己的利益,很少有人会跳出来指责别人敛财的手段,因为人无横财不富,这已是默认的至理。
这铺天盖地的灰色收入,显示着一个和平时代的悲哀。
我也不想因此而鄙视杨兴,毕竟医生和病人都是牺牲品。
我面无表情地默认了。
这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干完早上的事情,我走进值班室,发现毛羽刚刚睡醒。
“你什么时候来的?神出鬼没。”上班的时候我还没看见他呢。
“我也不知道啊,醒来就在这里了。”他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整个房间立刻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真是神了,说不定昨晚哪家银行还被你抢了呢?”我把窗户都打开,外面的空气虽然污染指数有九,但也总比蒙在里面被熏死强。
“那我身上怎么一分钱都没有?”他还真的把全身的口袋都翻了个底。
“那是因为你又被别人抢了。”
“肯定是你!”
我懒得理他,急急地换下了白大褂,洗手洗脸,洗去医院的病菌和味道。
他忽然用那只变了形的手抓住我的衣角。
“干嘛?想抢劫啊。”
“不是不是,我记得昨晚你好像说起…碰到过什么同性恋?”看来酒后记忆片断综合症开始发作了。
“是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有些记忆了。
“后来怎样?”
“后来?后来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我没有什么印象啊?”他搔了搔脑门。
“那是因为你喝得太多,所以忘记了。”
“你真的告诉我了?”他还不死心。
“当然了,这种事情我巴不得能忘记,你又何必要记住呢。”
“你能不能再讲一遍……”他涎着脸笑。
靠!要不是看在师兄的面上,我早就甩手赏他两个耳光了,真是拿人家痛苦寻开心,我挣脱了他的拉扯,还以愤怒的表情,留下他一脸迷离的疑惑和惊讶。
这种事情我想起来就恶心,还要我重复,那不等于把吐出来的东西再吃一遍!我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说,反正在清醒状态下我的生理反射还是正常的,房间里的味道本来已经让人作呕了,难道还嫌不够强烈么。
然而思绪终究被牵动,闭上眼,痛苦和耻辱在心中蠢蠢欲动。
那是一段迷离荒唐却又真实存在的时期,让人惊心动魄却又欲罢不能,把它称为血泪史亦不为过,却不便在这里赘述。
我骑着二轮宝马在人群之中穿梭,不管红灯绿灯。
若误了正点,我心中的红灯就要亮了。
3月17日出生的人,容易感情用事,烫如火,冷如冰,单纯如孩子,他们不善于隐藏感情,更不会伪装,他们可以为一腔热血献身,因为他们善良又感性,在他们的世界里,感情永远是第一位,虽然有时候不免花心,却没人能否认他们的真心,你们要爱护她,关心她,包容她……
当女孩+双鱼,那是天底下最最甜蜜温柔的情人。
只可惜我却是天底下最最笨蛋的男朋友,虽然爱情理论学相当于硕士生导师的水平,在实际操作中却表现得像个白痴。
个人意气,大男子主义总是在关键时刻奋勇杀出,维护一个男人没落的尊严。
悔之虽然晚矣,却期望能够亡羊补牢,将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
毕竟我也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方菲已经不睬我三天了,论持久战对我来说早已宣告失败,如果再这样僵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何况错本在我。
她甚至连看都不愿看我,坚实的房门隔离着我的各种简单致歉方式。
今天是她的生日。
“虽然花朵和蝴蝶都很娇贵,但有时也会坚强得令人意外。”
这是她的生日密码静思语。
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些天我不断反思自省,从盘古开天地到本人发育成形,也分析了若干理性的问题诸如生活与房子,未来与工资,以及生命的何去何从。
惟有对感情的某些境地无法企及。
片鳞只爪的灵光也无法形成系统的理论,想得我头也大了,时间却在不断逼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是死,也要做个了断,对一个脓包遮遮掩掩是没有用的,惟有狠狠一刀,流尽脓血,才会愈合,尽管要留下疤痕!”
我努力告诫自己。
向端木聪贷了2000块钱,通过淘宝网货比三万家的比较,看中了一条铂金吊坠,店铺就在本市,亲自上门验货,成色款式还可以,成交(具体细节请参照相关警匪片)。
翻山越岭,在城市另一头的丹比生日店选了一个蛋糕,本来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但是我不放心,一定要亲自检收,监督他们在上面要如何写祝语,同时采购了大量丝带蜡烛霓虹灯。
离下班只差两个小时了,还有很多事情要赶紧做,我来到一家花店,买了好几公斤玫瑰,大概把这一辈子能买得的都买了,花店老板笑得合不拢口,殷勤地帮我打扎,还送我好多花泥和点缀的叶草。
我索性叫了辆货的,连车带货送到住处,又在门口小店买了一幅空白对联,略加思索便在上面写下“恭祝方菲小朋友青春做伴万寿无疆”作为横批,上联:“花红季节多快乐”,下联:“豆蔻年华自珍藏”。
看来看去觉得有点酸馊味,不过作为自己文学生涯中的处女之作,我还是相当满意的,得意之余,便开始布置起了现场,先把所有的房间都擦洗一遍,因为菲菲的房门依旧紧闭,所以我也不好意思闯入禁区了,虽然我至少有十八种办法可以进入。
洗刷刷洗刷刷,还真是累啊,但是难不倒咱,今天劲特足。
把所有的床单被套,沙发垫子都翻个背,使看上去“崭新如洞房”,好生亮丽!
然后把饭桌,扫帚,拖把这些大煞风景的东西统统塞到了阳台上,再贴好对联,拉上丝带,霓虹灯接电线,鲜花香草摆在最恰当的位置,房内喷上宜人的空气清新剂,打开电脑,对着草稿录了一段感天动地的对白,再用Cooledit整合好背景音乐,设定时间轴,只要按照我的安排进展,保管什么事情都能搞定。
各位看官,书说简短,上面这些看似刹那间事,操作起来却是相当有难度,加上我平时从来没有这种演习,所以看到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又有些飘飘然了。
躺在沙发上,我翘着二郎腿,解开了上衣的口子,露出两块还算丰满的胸大肌,任微风吹拂胸膛,想想待会儿发生的事情,禁不住要放声大笑。
笑声还没发出,对面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出来一个陌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