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瘦医生
564500000019

第19章

十九

第一次面见对方父母最正常的表现应该还是紧张。

一种自然的心理反应。

虽然在路上我再三安慰不断放松,但是当爸爸妈妈出来迎接的时候,方菲还是紧紧地攥着我的衣服,靠在我身后微微发抖,略带惊吓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她害羞地叫了声:“叔叔,阿姨好。”

我喜欢她的这个表情。

爸爸妈妈很客气,早已准备了一桌好菜,虽然说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差不多是自新中国解放后,老百姓也能吃上的宫廷级珍馐。

何况我妈的手艺本来就不错,从我身上部分遗传的天分也能看出个端倪,经过来沪5年每天的掌勺修炼,厨艺更是炉火纯青,已经达到了不带人间烟火气的地步了。

这对于我们两个除了吃快餐就是吃盒饭离家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美味。

我们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

妈妈含笑看着我们。

我知道她的心中充满了快乐。

看得出她对方菲也很喜欢,不断地给她夹菜,良好的婆媳关系要从此伊始。

目睹这样的情形,我的心情变得很好,陪老爸喝了三两泸州老窖,房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这里是位于郊区的一个工地。

满目荒凉,除了几条宽而苍白的马路,就是我爸这个变电站施工地了,简易的工棚屋,震耳欲聋的马达声,到处都是水泥红砖,电缆钢筋,安全帽。生活在烈日风雨和沙尘暴环境中的人,灰蒙蒙的脸,黝黑的皮肤,除了健美的肌肉让人有积极的联想外,其余的一切总能让人想起那个最时髦的名词:民工。

爸爸妈妈也不例外。

爸爸经管材料的购买使用维修,虽然是坐在办公室的保管员,但是货一到,就要亲自到露天场地来验收,否则在尔虞我诈坑蒙拐骗的当今社会说不定就要被人家拿稻草当钢条卖给你。长途货车往往会在半夜到达,冰冻三尺的寒冬里也只能从温暖的被窝爬出,一直工作到东方发白,须眉皆霜。

辛劳的工作让他倍生华发,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刻。

看到我和方菲的一刻,他昏黄的眼色中算是泛起一阵生意。

就如春风拂过,种子发芽。

妈妈担负着200多人就餐食堂的全部伙食,凌晨三点就要起身到五里外的菜市场去采购一天的菜料,回来后立即清洗煮炒,在窗口打菜分饭,还要监控清洁卫生,忙完一圈,自己总是最后一个吃饭,肚子饿不住的时候随便拿些东西往嘴里塞,期间还要回来给我爸爸开好小灶,忙的不可开交两个人也就在食堂里吃点算了。下班的时候还要清洗食堂,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回到宿舍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匆匆忙忙休息后,第二天再重复着相同的工作,还要保证不同的花色种类,以免发生人权争议。

像今天这样的豪门盛筵估计是让别人顶了班才有空出来准备的偶一为之。

喝着喝着,我的血慢慢沸腾起来。

“爸妈,别做了,回去吧。我们来照顾你们。”我看着他们辛劳的样子,于心何忍。

我看到方菲也点着头。

妈妈笑了笑,说:“回去干嘛呢,我们出来那么久,已经不会干农活了,让我们闲着也受不了啊。”

“回去什么事都不用做,待在家里就行了。”酒落肚,我一下子变得豪气万丈。

“那家呢?”爸爸忽然说。

妈妈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古人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可我现在显然连谁是匈奴,家在何方都没有搞清楚!

“反正……反正不用这么辛苦了。”

“哎,现在房价这么高,上海是全国的领头羊,这里的房价在不断地上升,你那边肯定也是节节高的,光你的工资,恐怕一年到头连个卫生间也买不起。”平时话不多的爸爸在喝了酒之后也能言善辩了。

我忽然觉得这酒怎么这么苦。

妈妈看出了我的表情,夹了一个螃蟹给我。

“别多想了,慢慢会好的,困难是暂时的,就看我们怎么想,怎么去克服,我们没法跟有钱人比,但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找一个最适合我们的办法。”她淡淡地说。

“我想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年,是应该享福了。”我咕哝着。

“很多事不是如你所想的。”妈妈缓缓地说,眼睛却看着方菲。

沉默,我觉得历尽千山万水,人世沧桑,在父母面前,我依旧是个懵懂未经事的孩子。

饭后,我和方菲都坐在桌边看着妈妈收拾着餐具。

爸爸烧了根烟,火星在烟圈中扑朔迷离。

我们走在田间散步。

这是个即将兴隆的开发区,但是现在看上去却一无所有,有经济眼光的人已经看到了即将竖起的高楼大厦和流通的货币,在这里砸下了重金。

但我连自己的未来也看不到。

所有发展离不开交通和能源,所以爸爸所在的电力公司基建部总是首当其冲,做着奠基者的工作,或许若干年之后这里的繁华已经不会让你想起现在的荒凉。

人呢,人的感情是不是也是如此?

当无忧无虑,衣食充沛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曾经与你同甘共苦的人们?

我牵着方菲的手,在城市少有的星光下漫步,燃烧的工业气味袅袅飘至,虽没有画意,却有诗情。

“今天还好吧,感觉怎么样?”借着酒兴,我问她。

“蛮好的,你爸爸妈妈人蛮好的。”她说。转过头看着我。

“是啊,虽然是农民出生,但还是很平易近人。”

“什么逻辑?难道农民就应该老大粗?”

“你不是经常说我老大粗么?”

“可能是基因突变吧。”

“哈哈……”我把她抱了起来,疯狂地在田埂上奔跑。

她张开了双臂,像鸟儿一样自由。

一直跑得我右下腹出现隐隐疼痛,才歇脚。

我们喘着气,背靠背坐在一块石头上,晚风吹拂,温柔如酥,我转身从背后抱着她,轻轻厮磨着她的耳朵,她转过头,发如丝,慢慢闭上了眼,鼻息微动,我心中充满了幸福。

我们的头在渐渐靠拢,触摸着对方的呼吸,搜寻柔软的唇。

“有件事不大对劲。”方菲忽然停住,眨着眼睛。

“什么事情?”仿佛一个武林高手突然生生将发出的掌力收回,我的心中血海翻腾,难以平伏,差不多要七孔冒血了。

“阿姨没有问我家里的情况。”

“这有什么,我妈难道一定要这么俗套,今天不问,明天也可以问嘛。”我不解。

“不是这样的,她虽然对我很客气,但是我就觉得有点不大对。”

“什么不对?”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太客气了吧。”

“不会吧,或许我妈看见你不大好意思呢。”

“那为什么在说起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时,也没有询问我的意思啊。”她像一个侦探一样在回忆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

“我妈这个人自尊心很强,我跟你现在还不是正式一家人,牵涉到钱的时候怎么能问你,多伤感情。”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我都跟你这个份上了,还不是一家人?再说越是传统的人,应该对这样的事越看重啊。”

我想想也有道理,但是说不出什么缘由。

浪漫已经荡然无存,疲惫却油然上升,还是回去早点洗澡睡觉,有话躺在床上再说也不失为一条有益监康的良策。

果然不出所料,妈妈已经把热水准备好了,虽然浴室简易了一点,却已经是这里的最高级待遇了。

因为还有我这个高级保镖在旁边放风。

工人们都是些常年在外的壮年男丁,平时工地里很少有年轻女子出现,今天方菲的到来已经赢得一阵轰动。免不了有人出现不安分的想法。

我岂能有闪失。

洗刷完毕,已经是九点了。

“早点休息吧,我带你们过去。”妈妈等着我们。

越过钢管,跨过沙堆,登上楼梯,来到一座幽静的工房。

“菲菲,这边请。”妈妈推开了门。

我也跟着进去,却被拦住。

“怎么了?”我诧异地看着她。

“你睡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