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Ⅲ（十六）
笑声震天，穿云贯月。
不是笑给自己听，也并非为了取笑林静。
我只是相信自有人会在暗中听见！
一只无影的手，一双隐形的眼，一个狡猾的人！
也就是命令林静前来窥视的那个。
我当然知道林静这一身装束绝不是好玩的cosplay，这里也不是攀岩打猎的都市森林，她自身又是个不轻易就范的女人，加上我和她好歹是有点交情的同学和朋友，能让她乖乖听话如此劳师动众监视我的人，必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不一般的人物当然会做出不一般的举动。
但无论如何，决不会做一些毫无把握的事！
既然委派林静来做我的工作，自然也知道凭我和她的关系，随时有泄漏的可能，若没有十分防范的把握，又怎会让她随便跑过来陪我喝酒？
林静方才的表情，分明就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我都能想到这一点，那个人肯定也会想到。
所以我断定，刚才的每一刻，必定有第三个人在实时监控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静这个螳螂原来也是被人利用的，但是我这只蝉可决不会坐以待毙，好歹也要让背后那只黄雀搞混脑子，我这一下莫名其妙的狂笑最起码也可以杀死好他几百万个脑细胞。
因为我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会笑出声来。
顺便保护一下林静同学，免得她被“组织”灭口。
尽管她似乎了解些许内幕，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急着知道。
这一段时间的怪事还少么？我就算躲着，都还会自动找上门，所以我决定索性稳稳地坐着，班照上，酒照喝。
我发现他们好像比我还要急。
当别人非常着急的时候，我通常只会做一件事情。
睡觉。
“天气变冷了，记得勤关门窗多盖衣被。”
早上七点钟起床开机时第一个跃入眼帘的短信不是林静的埋怨，也不是可可的问候。
居然又是那个神秘号码。
鉴于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原则，我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宠辱不惊的淡薄境界，所以除了一点点窝心，我并没有太多在意。
她不但回来，而且正在渐渐向我靠拢。
不但向我靠拢，还带动一大批人对我形成包围之势。
我感觉得到。
“谢谢你的关心，也祝你天天好心情！”
于是我这一次大方地回话了。
也是第一次名正言顺简单的问候。
就像面对一个熟悉的老朋友。
却如同石沉大海，久久都没有回音。
大概是兴奋得背过气去了吧，我去急诊室看看，说不定还能碰见。
我在急诊室烫伤的左手换药给的时候，还真的朝外探了探脑袋，当然事情不会这么巧，我也没这么大杀伤力，说一句话就能让人休克晕厥。
就算晕倒了也不一定送我们医院，就算送来了我也认不出来。
可是我还是无法抑制骚动的心情。
我意外地看到了小清。
她在配药，因为穿着工作服的关系，反而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违规插队，眼看快要到交班时间了，急得她不停地往前面的人群张望。
岂有此理！不让我看见也就罢了，在我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怎能甘休！
“小清，你怎么这么慢，病人都快不行了，主任叫你拿了药赶紧回病房！”我背负着手，施施然走过去，沉身喝道。
“哥……”小清一见是我，眉头舒展，雀跃欢呼，脱口而出。
“可是什么？动作快点，回去再写检讨！”我赶紧封住她的破绽，转过头向药房的朋友使了个眼色。
医院内部关系网通用眼神。
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分钟之后，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提着两大袋药扬长而去。
“哥，幸亏你心眼转的快，否则，不知要排到啥时候。”在电梯里，小清庆幸地吐了吐舌头。
“差点被你抖露馅了，当着这么多人面把关系捅破，你想让我被唾沫淹死还是乱拳砸扁，你不知现在的病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医生。”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呢，见到你就像见了亲人，呵呵，还以为上班前看病的人会少呢。”
“医院越造越大，病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咦，你配这么多药干嘛？”
“是我爸爸吃的，他没医保，孙医生说可以用我的医保卡……”
“哦，了解。嘿嘿，这丫头做事情还是挺上路的。”我非常欣慰地点点头，安娜同学能在刚出道就领悟到人情练达即文章的层次实在不易。
中国社会，人情永远在规章制度之上，这跟几千年的儒家思想为正统观念有很大的关系，依法办事总是达不到这种灵活性而受各种各样的制约，很多潜规则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大流而去，否则何来那么多关系户，每个人来看病都能说出是谁谁谁认识的。
有关系利用关系，没有关系创造关系。
这就是中国人的精神。
当然出了事情还是可以毁掉关系，装作什么都不认识，这是新时代人们赋予此精神的新内容。
“是啊，孙医师对爸爸很照顾的，没有一点医生的架子，像朋友一样和他聊天，为他开导，每次我去他们都在说说笑笑，我爸爸心情开朗多了，放在喝酒的心思也明显少了很多，她还经常让他回家，有时明明知道他偷喝了酒也不责备。”小清眼睛闪亮，喜不自禁。
“她是想让叔叔自省认知，否则强制性戒瘾很容易反弹，小剂量满足也可以帮助抑制副作用，放心吧，我这位师妹绝对不会辱没我的厚望的。”我拍拍胸脯说。
“嗯，这我当然相信了，大哥的朋友都是热情爽气，大义凛然又不拘小节，平时嘻嘻哈哈玩笑不断，可是做起事来认真细致，能为对方全方面的考虑，尽心尽力，真是非常难得。”
“哈哈，你大哥我的眼睛有多毒啊，要是扭扭捏捏办事不爽，我还会瞧得上？说实话，她能给我帮忙，是我看得起她，给她面子，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所以下次等你爸出院了，还得让她请我喝酒表示一下。”我立刻开始“大义凛然”振振有词。
“这……算什么意思？”小清惊讶地看着我，脑子转不过弯。
“这就是我的歪理，谁不同意我就跟他较真，所以小清你也别老是想着感谢，你找我帮忙，我非常高兴，也相当乐意，感觉自己还没老，还能发挥余热，还能废物利用，还能为天下成千上万的美女们服务，按照我的这个理论，得我请你吃饭才对。”
“呵呵，哥，你真会自圆其说，讲得无懈可击滴水不漏，可我偏不同意，一定要谢谢你们的。”她终于明白，释怀地笑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哥哥妹妹总可以算是自己人了吧，你看到过家里人有谢来谢去的么，那叫冷漠的虚情假意，寒心，如果你老是觉得欠我一份人情，说明你没把我当大哥，我会很生气的。”
“可是……”
“别可是了，要是你一定要固执地表示一下，那就把你家里那张酿酒的秘方让我瞄两下吧，哈哈。”我信口开河，话一说出口，就发觉很是不妥。
若非这秘方之争，酒鬼叔叔也不会被人逼成瘾君子，凄凉至此，我怎能触挠人家的痛处呢。
“开玩笑开玩笑，小清，我可不是出于商业目的，纯粹是仰慕叔叔的酒技，想一睹风采并过过干瘾，学些皮毛等我退休了可以在家里酿酒解馋。”
“呵呵，没关系啊，我跟他去商量商量。”小清满不在乎。
“千万不要，万一刺激了他，前面的治疗就算白费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真的。”我认真地告诫她，话从口出害死人，下次还是稳重点，越是在自己人面前越要当心，免得口腔括约肌松弛漏出邪风。
“好吧，看你紧张的，好像欠了人家很多钱一样。”
“有么？没有吧，哈哈，过几天我和你一起看看他，顺便问问安娜下一步的方案。”
“嗯，那太好了，到了，我们下吧。”
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急迫地搜寻着我的身影。
之所以这样说，因为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可可。
早上她没给我消息就提示着我们马上就能见面。
所以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昨天她的表情也说明今天一定会来送傅凡出院的。
有始有终，也是办事质量的一项重要评价指标。
可可显然和我不谋而合。
半吊子的事情等于白做，吃力不讨好。
小清看到她，打了个招呼，接过我手中的药袋，笑了一下就轻轻地从旁边走了。
自从最近她在科室频频亮相，作为我女朋友的身份彻底暴露，以致于所有小护士看到我都主动避嫌，积极防御，还露出各种各样奇怪的表情。
仿佛我就是被石头围起来的牛粪，现在经过注册，只能由一个人捡拾享用，别人已经无份，就算是看一眼都是侵权违法。
名花有主，通常也代表开始失去了自由。
总要有个过渡适应期吧，我暗想，大步上前，准备全心全意迎接女朋友大人的热情拥抱。
谁知她拉起我的手，一扭头就跑。
“亮亮，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