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显地感觉到心在惊,肉在跳:啃一个鸡腿,就等于吞下两颗头孢拉定,吃一个鱼头,有相当于咽下四粒氟哌酸,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难怪病房里的细菌越来越厉害,连泰能稳可信都出现耐药菌株了。
“滥用抗生素的话,我们迟早要自食恶果,率先进入后抗菌药物时代,当越来越多的病菌对抗菌药产生耐药性时,治疗效果会倒退到抗菌药物发现之前的黑暗时代,那绝对是一场大灾难!到时候,人们将无药可用!眼下,结核等传染病的死灰复燃,归根结底是人类的免疫系统出现故障,而这种故障的罪魁祸首恰恰是人类发明出来抵御细菌和病毒袭击的抗菌药物,这就是自然对药物滥用的报复。”
“所以——”易庄谐看着我,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了,易老师,住院病人的抗生素使用一定要符合规范,就算是为人类健康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这是件刻不容缓的大事!如果每个人都随着大流,总有一天会把灾祸招致到自己头上。”
他这番话是早就想说的,傅凡事件成了导火线。
“最近老是有一些药商来兜售一些所谓的新型抗生素产品,下次再遇见肯定格杀勿论。”我愤愤而言,这些不良分子,一点都没有忧患意识,尽干这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情。
“不要一概而论,好药还是有的,有良心的药商也不乏存在,下次有机会给你介绍介绍。”
“反正今天没有手术,你就给我上上课吧。”
“不行,你得出一趟门诊。”
“为什么?今天不是轮到赵冲么?”
“他老婆的表哥的姨妈的外孙女办满月酒,他是司仪,嚷着非去不可。”
“这跟我们有什么事情,我又没这个义务!”
“去吧,是高远排的班。”
我从易庄谐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期待。
小不忍则乱大谋。
门诊唯一比急诊好的地方就是可以不用担心有人捧着血淋淋的断臂残腿跑进来要死要活。
慢条斯理地看病,不管排队有多长。
当然病种也多,从头顶到脚掌的疾病,都能在外科门诊看到。
很多病人根本不知道该挂什么号,觉得是外面的问题就跑来外科。
虽然可以慢慢来,但这么长的队伍若不尽快解决掉,中午那顿饭就可以省了。
病人,是一种很娇贵但又特别执着的品种。
打发难缠的病人最经典的那句话当然就是:
“知道了,开点药给你好——吗?”(具体操作请参照周星星之大内密探相关情节)
埋头疾书时,迎来了我的第N个病人。
“你哪里不舒服?”我来不及看就先习惯性地问候。
“乳房痛。”
“自己有没有摸到肿块?”
“没有,可就是很痛,一阵阵的痛。”
“几岁?”
“54。”
“月经还有么?乱不乱?”
“差不多已经没有了。”
“知道了,开点药给你好——吗?”
“不用检查么?”
“那好,请站起身来到里间——”我一抬头,愣住了。
眼前这个女人竟是那位昨晚骂过我神经病的胖阿姨。
她应该是来看脑袋的吧,怎么变成转移性乳房痛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奇怪,她额头上的血肿居然消退得不留痕迹了,好神速!
“有问题么?医生。”她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仿佛从来就没有看见过我这个人,好演技!
“没,没,头怎么样?”
“哦,****经常会有瘙痒,但不见东西流出。”
“不,不是,我指的是这个。”我点了点头颅。
她耸耸肩,表示非常地不解,并且开始宽衣解带,向我开诚布公,袒胸露乳。
两分钟之后。
“医生,有事么?”
“小叶增生,没什么大问题。”
“怎么会长这种毛病?”
“只要是女人就免不了,这跟雌孕激素,情绪,精神状况,还有夫妻生活的和谐程度都有关系。”
“哦,那你给我配点药吧。”
“你的头真的没事?”
“你的头才有问题,神经病!”胖阿姨显然又生气了。
为了避免再次被她深刻教育,除了赶快给她开点疏肝解郁、理血调经的万能药,我还是三缄其口比较安全。
终于到了送客时间。
望着她即将消逝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且慢,非常冒昧地问一声。”我叫住她。
我的喉咙骤然发干,心狂跳。“请问你有女儿么?”
如果碰见这样的丈母娘,她要没疯,就是我疯了。
“你倒想得美!我就算有,也不会便宜给你,臭小子!”
谢天谢地,只要你说的实话,什么事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