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来,用力扒开我的手指,然后狠狠地将我身上的叶舟推倒!
骤变之下不胜防,我也顺势被扯翻,一屁股坐在地上。
“仆——”叶舟的身体撞击在沙发靠背,又滚了几圈,呕吐再次被催动,抽筋如波浪袭过全身,无法停止。
我愣住了,坐在地上,忘记爬起。
“可可,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
“像这种不懂自重的女人管她干嘛?今天把她背出去,明天还会再来,还会醉倒在这里,你管得了么?”可可睁着眼睛,大声对我说。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可可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是我的朋友啊!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你,绝对不是你!我不要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好害怕!
我簌簌发抖,千万种思绪在脑海里纠缠挣扎,却理不出一丝头绪。
难道酒吧真是个可以把内心隐藏的猛兽诱发出来的地方?
可可,求求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真的怕了。
“你还愣着干嘛?走不走?你不走我走!”可可板着脸,冷冷地说。
“你先走吧,我本来就是要你先回家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真不该让她来,受了刺激变成这样,怪谁呢。
这种过激的神情,这种顽执的态度,这种歇斯底里的语气!都是我所不曾想象没有看见过的,此刻却如此真切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好后悔!
“你让我先走?在这种地方,你难道会放心?”她横眉微颤,生气地反问我。
我无语了,只有一颗心跌入无尽的深渊……
小清和安娜垂首不语,神色尴尬,叶舟继续在沙发上抽搐呕吐,唐柳焦急地给她倒水擦脸,只有林静依然镇定,平静地说:
“我来背吧,马亮,你去叫车,不能再拖了。”
“你行么?很难背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救人要紧,争辩无用。
“别忘了上次你那个流产的朋友也是我帮忙背出来的。”说起这件事,她又看了可可一眼。
可可的身体一阵颤动,瞳孔忽然缩紧!
两位姑奶奶,别再暗战了,遭殃的可都是我啊!
我失魂落魄地从包厢里跌撞而出,到处问服务员,终于找到了出口。
外面的空气虽然冷冽,却让我得以大口喘气。
又想起些许事,赶紧回头,可可就在我的身后,咬着嘴唇,面容紧绷。
她就这样默然和我保持着距离同行。
我的心好痛。
“Taxi!”我向前狂奔,大吼了一声。
车停,我跑过去打开车门,跟司机讲明特殊情况,稍等片刻。
林静背着叶舟,额头渗汗,脚步却不懈怠,唐柳安娜小清各自扶持尾随其后。
叶舟无法自主坐起,只能蜷缩着被塞进后排,大关节基本上都是弯曲的。
我给急诊室护士站打了个电话做好急救准备,让小清和唐柳两个专业医护人员和她同车先去。
随手又叫了一辆的,我迅速钻进副驾驶座,安娜和可可坐在后面。
“谢了,林总。”事不宜迟,我挥手向林静道别。
若没有她的冷静应战,今晚我真不知该如何下场,这个经理非常得称职,我得表扬一下。
“大恩不言谢,以后细心点。”她帮我们关上车门,忽然凑到后窗,“可可,别生气,马亮是好人,他没别的意思。”
可可没说话。
林静笑着跟我挥手,转身便回。
“去哪里?”师傅问。
“去哪里?”我问后面,如果再自作主张,危机还要升级,吃一堑长一智,三思而行,切记切记。
“随你们吧,我在前面十字路口下车,那里有到家的公交车。”安娜目睹了刚才的变故,打算知趣地溜走了。
“可可呢?”
她还是没说话。
不祥的感觉笼罩心头,我只好小心轻声地询问:
“要不先送你回家?”
她摇摇头,扭过去朝向窗外,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我叹了口气,说:“师傅,人民医院急诊室。”
哎,这可怎生是好,难道明年今日就是我的祭日?
车在人群中慢慢调头,我无奈地转过脑袋,无意识地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却又让自己吃了一惊。
看来今晚老天对我的恩宠还没有结束。
第八个女人。
米白!
这个女人赫然竟是米白,滴酒不沾的如酒女人。
她并不是那种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人,事实上,那一次情变之后,她早悟透了许多,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不为红尘羁绊的境界,寄情于山水,寻找那一份人生的宁静。
我的朋友,知己,姐妹,她又怎会在这里出现?
可惜车子已经加速,急诊室那边又等着我。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伫立在一家酒吧门口,接着有保安模样的人冲出。
双方还起了争执,不得了!有人推了她一把!
我正要叫师傅停车,却从反光镜中看到了可可。
她也正看着我,目色哀怨,楚楚动人。
一咬牙,拨通林静的电话。
“林总,救人救到底,在你店斜对面的草原风酒吧门口有个优雅的女子被人欺负,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走不开,麻烦你帮我去看一下。”这是我对她最低声下气的一次了。
“好的,我看到了。这就过去。”
“多谢!”
“别客气,过会儿我再向你汇报。”
拜托了,老同学,等你消息!
十字路口放下安娜之后,车如风驰电掣驶向人民医院。
可可依旧没有和我说话,我心头的不祥感愈来愈浓烈。
仿佛火山一角溃破,往日积压的怒火喷薄而出!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以为我们两个是不会争吵的。
我错了,虽然我还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我害怕争吵,害怕对峙,害怕沉默。
这僵持状态的危害远甚于错误本身。
甜蜜的幸福感就在这无声对立中慢慢被抽丝剥茧而散……
剩下的,只有一颗曾经伤迹斑驳的心和一段挥之不去沉重的往事。
我以为已经埋藏得很好了,殊不知只要轻轻一挑,便轻易复活,历历在目,如影随形。
过去就让它过去,可为何那种感觉竟是如此真实?
那一刻,时光重回到那一年,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被遗弃在角落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孤独,彷徨,无助,绝望!
我真的怕了,不敢想,不敢碰,不敢提起。
也曾甜蜜,也曾争吵,也曾怄气……疲倦与无奈……彷徨和屈服……决裂……无奈或者必然……我不敢想下去……心……又开始裂痛……
为什么美好的故事总要有个悲惨的插曲作为注脚?
深入骨髓的孤独,不知所措的彷徨,无处诉说,无法倾吐:我又怎么可以在可可面前回溯我与方菲的痛苦?
我掩面,泪水在眼眶打转……
幸好林静同志再一次及时地拯救了我。
电话响起,刚好掩饰我的崩溃。
“怎么说?我那朋友没事吧?”语气平稳,声调沉着,刚好和此刻的心情相反,但却是那么得不露痕迹,天衣无缝。
如果下次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看见我拿着小金人,各位千万不要奇怪。
物极必反,就是最好的解释。
“有事,不过现在没事了。”
“我知道只要你一出马,什么事情都会摆平的。”我舒了一口气说。
“倒不是我的本事大,人家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玛丽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那家酒店的总裁应该就是她吧?”
“是的,凑巧的,那家蒙古酒吧的老板正好是默东沙!”
“难怪,这个面子可真的非给不可了。”
“这个面子还真不好给,你那个教师朋友怀疑里面有她的学生坐台,冲进包厢找人,你也知道里面有许多事情不能见人,被她这一搅乎还了得。”
“这倒是有些棘手,她怎么会如此冲动呢?”我叹息,不愧是个负责的人民教师,不但要改造灵魂,还要拯救肉体。
“她是你的朋友,自然和你一样的热心,你为了朋友连女朋友也敢得罪,我也是非常敬佩的。”
“哎,别提了,正头痛呢。”我悄悄地压低声音,生怕被可可听见。
“没什么大不了的,多注意女孩子的心情,哄哄她,就没事了。”
“但愿如此吧,我会注意的……你和高峻轩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想打听他的最新情况吧?”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便衣,没那种嗜好,关心老同学也有错?不说就算了。”
“知道的太多,对你并不好,该让你知道的,以后会告诉你的。”
“林总,说话别那么玄乎好不好?我发现你现在跟玛丽姐越来越相像了,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她最近还好么?”
“还好,就是比较忙,你又不来看她,她都有些生气了。”
“哦,是我不好,你帮我问一下正月初几她有空?我来拜个年,最好你也有空,今天的事一并谢了。”
“好的,我就免了,你和……可可不恨我就够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消沉。
“不会的,哈哈,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我大声地说,心情好像又好了许多,回头看了看可可,她并没有异常的反应。
“哎,你……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子。”林静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跟你说了,到医院了,下次联系!”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从女孩到女人,从女人到妇人,从妇人到老人,从老人到……嘿嘿,反正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
付好钱,打开车门,拉起可可的手,直奔急诊大楼!
不需要任何人带路,这里是我的地盘,哪个病区哪个床位我早已了如指掌,相信她们此刻正在急救中!
门不敲自开,正好有人出来。
自己人,老相识。
第九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