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着嘴巴,诧异地望着我,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心一沉,已经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
果然,满脸疑惑的他终于还是点头了。
我不笑了,我笑不出来。
默东沙除了贩毒,开酒吧,酒店和KTV,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赚钱途径,是我无法清楚的,但我早就知道他在主管一家医药公司,凭着和陆高远的亲密关系将旗下的众多药品打入医院,攫取暴利,那次威迫易庄谐逼宫老主任就是为了这事,而陆高远肯定也从他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和他做长久的生意,甚至不惜冒着犯罪的危险替他运毒。
然而赚钱绝对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毕竟个体的精力是有限的,默东沙这样的上层领导结交的是陆高远这样的大主顾,其余的事情自然是分配给下面的小弟们去做,套用专业的说法就是社会分工不同。
相同的是贡献永远的剩余价值。
龙翔云就是小弟之一。
他已经承认了,有些结论虽然复杂,却也暂露头角显而易见。
陆高远依旧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对于他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山高水深不及人心难测,但又不得不说,因为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正确地评估他的实力也有助于如何躲避要害,保护自己。是利益让他和默东沙走到了一起,也是利益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准确的来说还应该加上权欲!他们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跟我说过杨兴本来是分管科室小金库的,后来衍生私心,想入非非,拿了那张记有赃款的FBI专用纸威胁主任,毒计不成,身陷囹圄。
由此可见三点:一、从主任时代开始应该就和默东沙所代表的集团发生关系了。二、杨兴当时的对手不仅仅是主任,还有陆高远,提早召他回院除了发展肝移植,还有就是平息杨乱。三、医院科室就像国家,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和平相处了几年,就会有所谓的英雄出现造就局势。陆高远和杨兴在本质上是差不多的,不同的是上爬的手段,陆高远更高明些,是杨兴的升级加强版。杨兴以下犯上,好色误事,被美女药代秦谢意缴了要挟之物,秦谢意要我把那张纸交给陆高远,说明缉杨事件正是他一手策划的,很有可能秦谢意早就对陆高远有好感,因此被利用,从而达到迷惑杨兴的目的,其实她从被利用的那一天起,就走上了绝路,公司的人不会放过她,陆高远当然也不希望她泄露秘密,灭口就是她最恰当的归宿。
我猛地想起陆高远接到那张纸的时候曾问:“她,还活着?”
她必须得死!陆高远不但利用了她,也利用了公司将她杀死!
我又想起第三次见到“她”,也就是拆线并送纸的时候,刀疤的位置已经不同。
我缝的是右手,那一次斗篷女人伸出的却是左手。
她肯定已经死了!
斗篷女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替她冒险送纸?难道她临死都不知道陆高远的真面目?为什么要交到我的手上?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张纸并没有被陆高远烧掉!不管它是不是真正的FBI专用纸。
因为它还有用,每一串数字,每一个帐号后面挂得都是惊天动地的名字,足以帮他完成任何他想在医院实现的野心。
当着我的面烧掉的是另一张同样颜色的纸,为的就是让我彻底消除对他的疑心。
于是老主任被赶下台了。
于是我和龙翔云做药的事情自然也被知晓了。
于是陈惠平非常容易地落马了。
于是龙翔云被抖露出来了。
但是我没事,安然无恙,毫发未损,陆高远难道觉得我还有用?或者留着威胁秋后算账?
我的心开始发怵,不敢再想下去,我想像不出人心究竟能险恶到何种地步!
更何况,陆高远也只是众多主角中的其中一个。
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兰心蕙,我敢保证默东沙不是她的表哥,表哥的意思通常就是表面上是哥哥,暗地里干什么事就自由发挥了,如果早个半年我是绝不会怀疑兰心蕙的,这么一个端庄娴淑,温柔体贴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把她和潘巧云阎婆惜之流联系到一起,可惜她实在太艺高人胆大了,公然和干弟弟周正在办公室调情,如此放肆,匪夷所思,表哥不是表哥,干弟自然也不仅是干弟,静下心回过头来再分析这个来自酒吧的女人,实在是相当有心机,光让龙翔云铤险做药这件事就能说明她具备沉稳的阴谋家素质。
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能够驾驭龙翔云的女人,又怎么会简单?
她跟龙翔云说我出卖了他,就是因为我看到了她丑恶的一面!
她害怕了,所以反咬我一口,她认为只有让龙翔云彻底地脱离我,她才是安全的!
一想到和这样的女人同枕共眠,我就为龙翔云浑身直打寒战。
我不能跟他讲,他太爱这个女人,可是我又不能不讲,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讲,更重要的是,对于我讲的话,他会相信么?
我痛苦地看了一眼龙翔云,忍住难过说:
“你还好么?要不要避避风头?”
“我没事。”他拍拍衣服说,“大难不死,侥幸逃过一劫。”
“真的没事?那太好了!是她给你疏通的关系吧。”我如释重负,只要没事,一切都可以重来。
看来表哥的面子还是挺大的,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一次事件的主要方向是把陈惠平整下台,牺牲小利,追求大利,默东沙手下的药商估计早就得到风声,停止活动,配合陆高远顺利登上院长之路,然后彻底打开人民医院的金库之门,可是龙翔云昨天和我碰面的时候还没有谈到这消息,估计陆高远想将他一并收拾,杀龙儆马,给我好看,要我就范,好在兰心蕙及时求情,求得表哥出面,让他逃过一劫。
这个女人对龙翔云还是有感情的,不管她的身世背景是如何得迷离。
至少他们快要结婚了,
有些话恐怕只能永远藏在心底了。
“不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否定了!
“心蕙知道这件事也很吃惊,急忙打电话给默大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公司那边损失了好几个成员,连默大哥自己都跑人避风头去了。”
“哦?有这种事?难道默东沙也不晓得有此一变?”
“我不知道,反正以前如果有事,默大哥都是提前通知我,这一次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判刑动真格,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家一哄而散,等警报解除再回来讨论漏洞了。”
“这事怎么好像又有些复杂了,默东沙和陆高远究竟唱的是哪一辙?捉放曹?”我陷入深思,不得其解,“哪你又是如何脱困的呢?”
“幸好危急之中有个人帮我出了一个主意,才让我得以解困。”
“谁?计将安出?”
“我不认识,但我答应过他,不能对别人提起任何关于他的事,包括兄弟,老婆。”龙翔云有些为难,却很坚决。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我不在乎探求别人的隐私。”我看他的样子,不是说笑,就放心了。
“你不怪我?”他见我不追问,反而不自在,“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很丑的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别说了,外表丑陋并不是错,内心的丑恶才是要命的。”我阻止他说下去,心中又免不了一阵疼痛。
兄弟,你能看透爱人的心么?
“马亮,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心蕙终究是个女人,不识大体,她替我担心,又见你没什么事,自然要……怀疑你一下,我替她向你道歉。”
“恐怕还有其他原因吧,就凭这么几句话就能离间咱们兄弟的感情?这不是你。”我还是不能完全隐瞒心中的想法,酸酸地抱怨。
他一震,把头低下去,叹了口气说:
“是的,她还说……唉……”
“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她说你……那天对她……意欲不轨,她拒绝了你,所以你怀恨在心,又说你嫉妒我做药拿大份的钱,所以趁机陷害,当时我气愤极了,就……唉,是我太糊涂了!”他说着,汗珠在额头不断渗出。
我惊呆了,汗不敢出,这是个荒谬的理由,却有它成立的现实基础。
“那天是不是上个月十五?”
那天当然就是被我窥见奸情东窗事发的那天,也是个月圆之夜。
他点点头。
我笑了,捏了捏开始疼痛的掌心,笑了。
“今天是不是她值班?”
“是的,马亮,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翔云,这些都不重要。”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重要的是今天我总是看清了你。”
“看清我……什么了?”他涨红了脸,紧张地说。
“是我真正的兄弟!”
只听到“扑通”一声,他把脑袋栽倒在桌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