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赤****,凶,宜安家高睡,忌外出,宴客。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明天医院就要全线复业,如果今天不去拜访,只好等到明年。
我等不起。
公子吧和豪上豪在一夜之间被人夷为平地,漫长又短暂的一年,能够发生多少事?!
我不敢想象。
许多事情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背后埋伏着一根线。
暗线,连接多点的暗线。
线的两头,系着危险的秘密,而点与点之间,则是可怕的陷阱。
因为“困小好”女士没有接听我的电话。
——昨晚临睡前,我再一次拨了那个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真的关心我,请给个明示。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现在,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了。”随后我发了个诚恳的短信给她。
她没有回。
这情形和两年之前何其相似,只不过彼此换了个位置。
我知道她不会回答了。
她会收看,会考虑,会感慨,但绝不会回话。
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或者是山穷水尽。
我也不能干等到那一天的出现,至少我还有另外一个人可以信任。
老师,大姐和朋友。
尽管今天是诸事不宜的赤狗凶日,尽管我凑巧属鸡,尽管她受了严重的打击,隐藏在鲜为人知的地方,虎落平阳遭犬欺,龙游浅池被虾戏,一句话,落难了。
但是我一定要去探望她。
因为她是我的老师,大姐和朋友。
也是可可的。
玛丽。
“亮亮,我们真的是去给玛丽姐拜年么?”可可拉着我的手,高兴地说。
“是啊,好久没见她了,你不也说很想她么?”我转过脸说。
“是啊,虽然只是上次在武馆里见了她一面,我就觉得她很亲切,很随和,有一种令人陶醉的含蓄美,就像……”丫头支着下巴沉思。
“就像加了酒精的水,我可以非常准确地告诉你,是剑南春。”
“哪把女人比作白酒的,酒鬼嘴里吐不出好话,玛丽姐虽然平易近人,却带着不可模仿的高贵气质。”可可摇摇头说。
“剑南春很贵的好不好,而且也不易造假。”
“不是这个意思啦,应该是优雅,成熟的韵味,不饮自醉。”她想了想,肯定地说。
“‘不饮自醉’,这个词用得赞,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又漂亮又好看!”我笑着说。
“什么意思?”
“漂亮是指用词得当,好看当然是你的样子可爱了。”我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说。
“可是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奇怪什么?”
“一个高贵优雅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陈旧邋遢的小巷子里,这里……就像贫民区一样。”可可看着清苔斑驳飘发霉味的砖墙,眉心轻皱。
“不奇怪。”
“为什么不奇怪,难道你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因为昨天我刚刚来过这里。”我苦笑。
“你来干嘛?”可可更奇怪了。
“打电话。”
杂货店就在我们的面前,老板已经站直了身子,嘴巴张得简直可以塞进一个大鸭蛋。
这个白痴怎么又来了,还带了个超凡脱俗的美女,他肯定在这样想。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王真把地址给我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竟然就是这个地方。
我早忘了昨天自己是怎么出去的,老板在前面带路,七转八弯就把我搞糊涂了,更不用说东南西北什么路,所以他才认为我是个大白痴。
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敌人当然也不会想到。
玛丽姐显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是我还是有点适应不了这个事实,如果我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刚好碰到玛丽姐前来打酱油,那该是怎样的戏剧化!
简直可以用造物弄人来形容了。
但是我已经不必奇怪。
——大隐隐于市,这里,确实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打什么电话?干嘛跑这里来打电话?你手机没电了么?”剧情离奇,也难怪可可疑问到要质问。
“这是玛丽姐的命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撒了个谎。
“对哦,她是你的师傅,你是她的乖徒儿,自然应该谨遵师命,好好玩,好刺激,亮亮,你今天带我来,是不是一起参加这个游戏?”
“这——嘘——”我把食指放在她的唇上,我把目光,投射到了前方。
前方是巷子的尽头,依旧是一大片破旧的民房。
但是当中有一间石屋与众不同,经风历雨,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却牢固如岩,岿然如山。
白石,黑瓦,红木。
屋子的前方是个庭院,青竹围成的栅栏,庭院里数株白梅,梅艳芬芳,梅雪迎春。
白雪渐残,冰柱悬挂在树枝下,泥土黝黑湿润,那是雪消冰释的归宿,化作春水更护花。
只有屋檐下的一堆积雪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却不消融。
门虚掩,一片寂静。
门顶贴着一张红纸,长八寸,宽一寸,红纸上写着一串比希腊字母还要难懂的中国字:
“公元二零零六年岁次丙戌正月初三日当对神前香火前门钉断四方男女赤口贼盗火星一切祸灾归天大吉大利。”
“不要问我哦,我也不知道。”我赶紧摇摆双手。
“亮亮,这里还有。”可可的指着门口的垃圾筒:上面也扔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红纸,接着说,“哦,我知道了,这是老辈人的传统,叫做赤口,也就是禁口的意思,不要和别人发生口角,大家和和气气,招财进宝,万事如意,这些垃圾一定是正月初一初二积下来的,掺着红纸倒掉就不会导致家财外流了,赤口就有这作用。”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对民俗文化还有这么深厚的造诣,佩服佩服,其实我是知道的,今天是赤****嘛,哈哈。”除了赤****,我还知道什么呢?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只有这样干笑着自我解嘲。
“是爸爸告诉我的,小时候他经常给我和姐姐讲故事的。”可可笑着说。
“故事我也会……”话说出了口,我就知道又上当了。
“进去吧,礼品这么重,你的手都酸死了。”可可拍拍我的屁股,开心地将我推进门去。
“有人么……”门开了一半,我就知道上大当了!
屋檐下那堆白雪突然跳了起来,一蹦五尺高,卷起腥冷的劲风,刷的就扑到我的面前,眼睛都来不及眨!
“咣当。”礼品掉在地上,四零八落,我却感觉不到自己腿软手麻。
如果有一头比蒙古苍狼还高大的北极雪犬用它的前爪趴在你的肩上,然后血红的舌头几乎可以碰到你的鼻子,你甚至可以闻到它牙缝里肉末的味道,你肯定不会感到腿软,也不会觉得手麻。
因为你已经失去知觉了。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裤裆,还好,尚干。
然后才睁开眼,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容。
微笑的面容,恬美安谧,就像温暖的春水滋养着我的心田,这是可可。
慈爱的面容,和蔼可亲,如同温柔的春风吹拂着我的心湖,这是玛丽姐。
我看了看四周,好大一张床,我躺在床上。
事实上,我们三个人都在床上。
我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原来这里已是屋内,屋内温暖如春,空气舒馨若兰,我们足下则是一种叫做榻榻米的大床。
可惜我还没坐稳,又倒下了。
像中弹一样向后绝倒。
因为我又看到了那堆白雪,蹲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吐露着血红的舌头,两只精光熠熠的眼睛看到我,居然咧嘴一笑。
你看到过狗笑么?
你一定没看到过。
否则你一定也会像我一样直挺挺地倒下了。
我怕狗,不是没有来由的。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在路上捉蛐蛐,一只很大很大的狼狗不知为何跑过来在我的腿肚子上咬了一口,留下永久的记忆:四个齿印,所幸迄今为止还没发生狂犬病,但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击,我还是心有余悸,每每发生,屡屡到达肝胆欲裂的凄惨境界。
前天在地洞出口时就被高峻轩的黑旋风小忠惊了一吓,才好不容易刚刚还过元神,再被这头白无常雪犬吓了一惊,没有当场诈尸已经不错了。
我恨狗狗!不,我恨富人家的走狗!
为什么有钱人都那么喜欢养狗?难道他们认为人类已经不能够信任?
恨归恨,有一点还是肯定的,它们的确是忠实又负责的仆人。
进攻干净利落,绝不给你利诱威逼的机会,也不会查问你的证件,只要是对主人不利的,除了“绝杀”二字别无商量。
更要命的是,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
相信如果我喊救命,在声音发出之前,我的喉咙上就会多出一个血窟窿。
雪犬的皮毛洁白雪亮,闪闪发光,如果没有新鲜的活物供它捕食,无法保持这种凶悍的自然野性。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哈哈……”“呵呵……”笑声四起。
雪犬虽然会笑,却不会发出人的笑声。
发出笑声的是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