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睁大眼睛瞪了我半晌，终于委屈地叹了口气。
“马亮亮，我可是认真的，这辈子医生我是没法当了，如果能找个女护士做老婆，也算是一种弥补。”
“干嘛不直接找女医生？”
“护士温柔体贴，又年轻漂亮，是很多男人的理想伴侣啊。”刘彦奇怪地看着我，“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恰恰相反，且有充分的理由证明：老婆，绝不能娶护士！”我义正词严地回应。
“说来听听。”刘彦并拢双腿，认真地收听。
“第一，护士老婆不懂浪漫。学医的人，对人体的了解太为透彻，少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美感，她看你的眼光不仅不够艺术，还会很快发现你身体或者生理上的缺陷或者瑕疵，甚至在烛光晚餐时，她会突然和你聊起病人的排泄物，你能受得了？”
刘彦的表情开始僵硬。
“第二，护士老婆不懂得照顾人。不要以为学医的人一定会对你的身体照顾得无微不至。事实上，她看了太多的危重病人，见惯不怪，你抱怨说你不舒服，她可能会漫不经心地告诉你休息一下就好，或者叫你随便找点什么药吃。你真的生病了，也别指望她嘘寒问暖，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因为她永远有比你严重得多的病人！”
刘彦的额头渐渐沁出冷汗。
“第三，护士老婆在家里一般都很懒。她在医院过于辛苦，一回到家往沙发上一躺就什么都不想做，光等着你开饭，别以为吃完饭她会帮你收拾碗筷，她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找张报纸或者看电视，虽然你一肚子火，但是想到她连上了十几个小时的加班，或者刚刚值完无眠的夜班，也就不忍心埋怨什么了。”
说完这句话，我一口气喝完杯中茶，刘彦略一回神，立即给我满上。
“继续，继续，从专业的角度，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还不死心？我乜了他一眼，接着说：
“第四，护士老婆让你不敢有半点花心。因为职业敏感性，她们通常精于观察，注意各个方面的细节并将资料分析总结，善于从中发现重大问题，因此如果你有出轨的念头，很难瞒得过她们犀利的观察力，说不定会在你的饭菜里下药，什么时候变成太监都不知道！”
不是虚构，我们科里就有，看你怕不怕。
谁知刘彦哈哈一笑。
“这个没问题，我虽然师从美国派，但对性方面却很保守，建筑工地的大小包头经常请我出去吃饭，饭后节目像桑拿，KTV，酒吧我都坚决回避。”
“嗯……”我点头道，“但是护士老婆还有各种弊病，像外科护士的大咧，内科护士的琐碎，妇产科护士的强悍，传染科护士的洁癖……这些，你可得有心理准备才行，而且，在中国当今医疗体制下，面对病人，护士得像对‘上帝’般的尊重，碰见蛮不讲理的还要强颜欢笑，秉承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职业道德，加上繁重的工作、医疗高风险所带来的压力，她回到家里，自然需要发泄一下，翻身当主人，你难道还能指望她回到家对你温柔体贴，甚至低三下四做小鸟依人状？你必须得习惯接受不定期的河东狮吼！”
“……这样啊，我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温柔体贴免谈，年轻貌美也是过眼云烟。护士老婆的身体都不会很好，工作的压力和辛劳使青春美貌更快得溜走。不要以为医护人员就一定很懂得保养，事实上，医学院校只教会了她们如何治病，却没有教她们如何防病，另一方面，繁重紧张的工作，使她们承受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长时间的工作以及焦虑，紧张的心情使她们比一般人更容易得胃溃疡，高血压，失眠，神经衰弱；皮肤及各个脏器的老化也是超乎想象！”
刘彦终于坐不住了，来回踱步，不停地摸着鼻子。
当理想和现实冲突，实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残忍，生生断绝了他渴望和医学事业发生纯洁关系的合理要求。
“护士原来是这么辛苦，那么可怜，和我心目中的白衣天使差距太远了，我还以为她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姊妹呢，隔行如隔山，若非马亮亮你给我点拨迷津，我恐怕还陷在美梦中不可自拔。”刘彦以拳击掌，恍然大悟。
“是啊，同理可得，你心目中的中国医生也不是那么风光，事实上，我们相当彷徨，非常郁闷，十分无奈。”
“那你老婆是做什么工作的？”刘彦忽然停住脚步问。
“120护士。”
“啊！？”刘彦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为什么？”刘彦就算坐着也想不通。
“护士这么辛苦，那么可怜，别的男人一看都吓跑了，只好由朝夕相处的医生来照顾她们的不幸。医生这么操劳，那么贫穷，别的女人看都不想看，也只有同病相怜的护士才能包容他们的落魄，所以他们的结合才是缘分注定，上天安排。”我板着脸，但终究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信你的鬼话才怪呢，缺德的马亮亮果然一点都没变，呵呵。”刘彦也笑了，“你诚心买这房子，我倒可以给你些优惠政策。”
“什么优惠？如果做媒成功，是不是送我一套？”
“内部价格，具体多少现在还不能定，每个开发商为了公关需求，总会留下一部分房型好、楼层佳的楼盘，以不等的优惠价卖给关系户，如果有必要，免费奉送都可以。”
“怎么说？”我明知故问。
“嘿嘿，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则，就像你们的药扣，为什么主任能多拿，你可能就没有，根据利益回报分配原则嘛，贪官倒台时都会查出不少房产，就是这样来的，开发商打通了关节，下一个楼盘的运作就有谱了，权钱交易，早已司空见惯了。”
“他们给你优惠政策，说明你设计的作品帮他们赚了不少钱，对不？”
“这倒不谦虚，我之前给他们设计的‘柳瀚嵉霆’，‘柳雅嵉霆’都兜售抢空，所以赶紧又推出升级版本‘柳钰嵉霆’。”
“这些名字都是你取的吧，有点自恋的味道哦。”
“我是严格按照周易八卦风水名相学的标准，暗合五行。”
“五行？好像没火啊。”我比划了一下楼盘名字的书写及偏旁。
“造房子讲究的是厚德载物，大兴土木；风生水起，大发利市，就是要绝对忌火。”刘彦认真地说，“现代建筑师，不但要精通物理力学，分子化学，还要知晓阴阳相学，否则房子造得再好，都卖不出去，这传统国学，民众还是热捧的，国际上也是如此，看过《达芬奇密码》么，里面就有许多关于此类的论述。”
“你这么有才，还愁找不着老婆？给自己算一卦不就得了。”
“人算不如天算，缘分这东西，急不来的，所以我坚信你绝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在我的人生历程中必定要发挥点重要作用，这是后话。咱们先谈买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刘彦拍拍胸脯说。
“房产商可靠么？”
“无奸不商，你指的可靠是什么意思？”
“实力。”
“你听说过中州集团没有？”
“别说这个房产商也是中州集团？”我吃了一惊。
“嘿嘿，这个楼盘的承建单位，梅山二建隶属的梅氏集团在本地原来是数一数二的企业，涉及药品，房产，汽车零配件，服装进出口贸易等等，你应该知道吧。”
“有点耳闻。”
“但去年梅山集团的所有领域都受到了空前的竞争和打压，对手正是一夜崛起的中州集团，几个回合下来，梅山集团全线溃败，转眼就要破产，中州集团顺理成章发出收购的邀请。”
“收购成功了么？”
“梅氏集团董事长岂能把苦心经营的基业轻易交出，奋力周旋与中州集团对抗，结果发生了梅家大公子被砍成面神经断裂，严重毁容的惨案，虽然事后警方调查说是黑社会复仇，但明眼人都知道是中州集团干的，从此，梅氏集团再也无力抵抗了。”
关于那次惨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梅仁信同志的首诊医生正是在下。
确实很惨，报应不爽。
“这样说来，中州集团岂非志在必得。”
“的确如此，但事实上梅氏集团到现在依旧坚挺，梅山二建红红火火，工程接连不断。”
“有人出手相助？”
“不错，这个人，就是这个房产商的后台老板，现在你知道他的实力了吧。”
“何方神圣？”
“不知道，我只管设计图纸，管理施工，然后拿我应有的报酬，上头的内幕，不用知道得太多，快点下决定吧，马亮亮，我自己监管的房子质量可以保证，当务之急，先得抢个购房号，否则眼瞅着你就要损失十多万的差额。”
“当务之急，你得告诉我厕所在哪儿？两杯茶下去，膀胱都要憋破了！”我捧着小腹，不敢直身。
“哈哈，早说嘛，正和我意，这边。”刘彦带领入厕，然后与我双管齐下，还不耽误推销，“马亮亮，老实跟你说，我的婚房也买在这里了，这下总放心了吧，咱们以后做了邻居，你就是我的特聘家庭医生！”
“刘彦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洗完手，直接问他。
一个人过分热情，总有他的原因。
“……”唰的一下，他又涨红了脸，站在小便槽前，迟迟不肯把裤裆的拉链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