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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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九

回到宿舍,我的心空空的,想给可可发个消息,又觉得这种缠绵的风格不像往常的自己,需要一个适应的过渡。

房间里依旧没有其他人,整洁的摆设让人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我躺在江愁予的床上,抬头看着上铺的蜘蛛网絮飘荡,忽然感到非常疲倦。

淡淡的幽香,熟悉的味道,却不是我的女人。

闭上眼睛,我可以想象江愁予和叶舟在这里甜蜜的情形,这是每个热恋男女必经之路,不受生理激素调控的恋爱值得尊敬却是不现实的。

我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怀中的硬纸包。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可爱的东西在,差一点忘了。

我把它抽了出来,根据分量估算,大概有两千多,我慢慢地把黄皮纸打开,钞票如雪花般在床上散开,这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之一,细菌密度跟厕所差不多,不知有多少人在任意情形下摸过它,用过它,却是人见人爱,爱不释手,是实打实的大众情人,我要是有它十分之一讨人喜欢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我忽然对这张黄皮纸产生了兴趣。

这是一张看似平常的纸,虽然比普通书本的封面还厚一倍,摸上去有些凹凸,质地比较粗糙,还有点铜臭味,大概是包过钱的关系,但无论怎么看也不会让人觉得这是张和情报机构相关联的特殊纸张。

用特殊的笔写下的隐形文字,可以在特定角度的光频折射下重现。

还有什么比这更富有吸引力的呢?对于我这种哈利波特式的“少年”。

从小我就对陌生的东西有着致命的好奇心,我拆过自行车,把链条截开做成火枪围攻鼠窝,我也拆开过收音机,探寻这几条集成线路里怎么能藏的下一个播音员,运用喇叭的磁铁石研究无极阴阳四象八卦,如果不是我妈回来的早,恐怕连村里唯一一台彩色电视机也被我拆开了,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没有奥特曼的童年,所有的玩具都是自制的。

我没有那支笔,若想试验,也只能试验它那水火不侵的特性了。

我从江愁予的抽屉里拿出一支打火机。

对着这张微微发着亮光的黄皮纸点燃。

我惊讶地睁大眼,睁大嘴,睁大鼻孔和毛孔,睁大一切能睁大的东西。

火焰很快发了疯似地吞噬了纸张,若不是我甩手甩得快,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吃到自制的红烧鸡翅了。

这张看似平常的纸,原来就是张平常的纸。

今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我确确实实拿到了陆高远的钱,牵到了萧可可的手,甚至还拥抱了她,但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说不出,玩电脑也没兴趣,所以就早点上床睡觉了。

可能所有的问题就在于我自身。

一夜无话。

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空气清醒,带有丝丝凉意,街道上湿漉漉的,原来昨晚下过雨了,看来我睡得很死,但是依旧觉得很疲倦。

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可可发个短信:

“可可,昨晚睡得好么,下雨了,记得多穿件衣服。”

没有收到短信回执。

可能还在睡觉吧,这个小懒虫。

我打了个哈欠,用冰冷的水往脸上泼洗,彻底地使自己回到现实中来。

我的现实只有一种:上班。

昨天晚上是陆高远夜班,我给他带了四个肉包子,上夜班很辛苦,连吃饭也得叫外卖,你要是出去就餐,万一有个事情,给病人抓住辫子,告上医院,就脱岗这一条,你就变成无理循环了,据说上次那个重症胆管炎的病人依旧没有好转,不停地在高热与寒战之间徘徊,让他去重症监护室,家里人都不愿意,当然是考虑费用问题,进了那里的重病人,一天看上个万把块,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这样的一个病人在普通病房,就是人见人怕的夜班杀手。

因为重症胆管炎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胆总管被结石堵塞,引流不通畅,里面的细菌繁殖侵入血内,造成败血症,对心肺脑肾等重大脏器有毒害作用,到了哪里哪里就要化脓,加上胆红素也得不到正常排泄,全部转入血内,肝细胞破坏受损致使肝功能衰竭,病人随时都可能发生肝昏迷甚至死亡。

值班医生最起码每一个小时都要起来视察病人的基本生命体征如心跳,呼吸,血压,血氧饱和度。

如果病人还能表达不舒服的意愿,说明情况不算太坏,最怕得就是看上去很稳定,其实病人已经不行了,连痛苦也无法表达。

而那些陪人家属们是不了解这些情况的,对他们而言,每天的账单才是最关心的事情,甚至面对老年患者,还巴不得有个意外,可以借此要挟赔偿。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人心险恶,在这种医疗环境下尤见激烈!

不幸被我言中!

我刚一出电梯门口,就看见一群人窝在护士站吵闹。

这是正常的规律,陪病人看病的通常没几个人,出了事情,那些深山老林里的亲戚们也都会前来呐喊助威。

因为很早,所以一窝人之外看不见穿白大褂的人。

因为穿白大褂的人已经被他们淹没了。

我大呼不妙,拼命地往里面钻,才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在和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还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在挣扯病历。

“你给我拿来!”文人恶狠狠地说,狰狞的眼神使眼镜框看上去都有些扭曲。

“你不能拿去,病历是不能给病人家属看的!”原来是董姐,难怪要出事情,这个护士虽然工作有五六年了,但是脑子不好使,心思没放在工作上,经常出差错,不是拔错针,就是换错药,这么多年了,护士长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想想她也算是老资历了,也不能怎么说她,只好经常跟在后面替她擦屁股,若不是因为病区扩建,人手不够,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单独上夜班的——没有一个全局观念,整个病区晚上就一个护士,怎能胜任,有一次她居然忘记了上夜班的日子,自己在酒吧里喝醉酒,打她手机也无人接,护士长只好自己顶上。

最气人的是,她自己还认识不到自己的缺点,经常在我们这些小医生面前摆资历,擅自篡改遗嘱,主要是一些测血压,量体温的体力活,偷工减料,上夜班的时候病人一说不舒服就打电话叫医生,自己也不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和这样的人搭班,注定是彻夜无眠。

咦?陆高远怎么不见了。

“有什么事情?”我岂能袖手旁观,好歹我也是责任医生。

“你是谁?”文人傲慢地斜视着我,手里依旧死死地抓住病历。

“他是马医生。”。后面有人告诉他。

“把你们主任叫出来。”大概他觉得我还不是和他等量级的,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也是病人的主管医生,有什么事情你先跟我说,处理不了我自会汇报的。”我冷静地回应,全身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战斗或逃跑,面对众怒难犯不讲理的病人家属,绝不能被气势吓倒。

当然是在治疗原则没有纰漏的基础上。

“我爸爸快不行了,你给我一个交代!”文人把眼镜一摆,竟有些洋洋得意。

“你是他的儿子?怎么以前没看到过?”我奇怪,这么严重的毛病,儿子居然是最后一个出现。

“他在北京工作,很忙的,这次特地大清早飞回来处理这件事的。”旁边一个胖女人说。

“那是他毛病的关系,这个毛病在以前都是要死得,拖到现在已经很好了。”董姐忽然插过来一句。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不是给我添乱么,果然,周围的人骤然缩近。

“你说什么!一条人命居然说得那么轻巧!”

“这里是医院还是菜市场!”

“你再说一遍!”

“……”

“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市级医院,花了三万块钱了,没本事了,就把责任推到病人自己身上,这样的医生倒是好做。”文人冷冷地说。

“大家请冷静,现在不是分清这是谁的责任的时候,而是应该探讨怎样把病人治好。”我大声对他们说。

争吵声小了一些。

“马医生,那你们有什么高招。”文人说。

“说实话,高招我们已经都用上了,你爸爸现在用的是全世界最好的抗生素,但是他的血里面还是有大量的细菌,每发一次寒战,就说明细菌在疯狂繁殖,排出了毒素,加上患病时间比较长,全身抵抗力下降,所以一直高热不退。”我说得是实话。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不行?”文人步步靠近,声声相逼。

“怎么办!”狐假虎威趁火打劫的人比比皆是。

我的心有些发颤,因为如果要我说实话的话,那就是表明这个病人是没有希望的,最好的药都用上了,还不能控制症状,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但我说这句话之前,至少首先得看看自己有没有突围的希望,更何况旁边还有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董姐。

“怎么办!”责问声如潮涌起,愈来愈烈。

“没有更好的办法。”浑厚的声音自人群背后传来,低沉,却盖过了所有的怒潮。

陆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