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没有什么异样,我的同学全都坚守岗位,惺惺作假。
他们并不在意我的空降,或者,我的在与不在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或许,他们注意我的那一刻,或许是灭绝师太——我强势的班主任吓斥我到操场跑三十圈的时候。
我明晃晃的扫视他们,假意交谈,或是垂头苦读,他们不敢看我是对的,如果他们此刻看我必定被射杀,因为此刻的我正赤裸裸的憎恨着他们。
六月的天气有着闷热的气息,一口气跑下十八圈的我早己湿了全身,脱节的乏力只能让我拖着双脚小跑完余下的十二圈。
“真的不需要喝点水吗?”
覃汉在看台上一直陪着我跑,我们相隔****台阶,那三米距离使他不得不冲我大吼。
而我并没有理会,或者停下来,我将外套利索的脱下,拴在腰际。
“没必要那么执着吧!”他又冲我大吼,“偶尔软弱一下,是怎样,只要你告诉灭绝,你只是生病了不就好了。”
我停了下来,惯性让我前倾了好几米。
我发誓,我是执着了,但绝不是为了灭绝,而是为了远在另一边的渺小人影,我从他身边跑过的每一次,他都用批评的眼对视我,仿佛在说,“卢娓,你又让爸爸失望了。”
是的,我远在澳洲的老爹回来了,我猜想一定是灭绝那个老尼姑的杰作,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风,凭借和我老爹是老同学关系,时常过度关心我的行为,导致我的生活苦不堪言。
我双手叉在大腿上,粗犷的呼吸着,还有七圈,我该如何挺过去。
覃汉敏锐地跳到我跟前,递给我一瓶橙汁,“给,喝了它,我陪你一起跑吧!”
那刻,我急速抱住他腹部,用我自己也想象不到的速度。
“带我去旅行吧!求你了。”
他有些懵,反应半晌才回应我的拥抱。
“好。”
那之后,我用了三天去等待我的旅行,可是他并没有如允诺的那样出现,我的老爹也在昨天飞往澳洲,他只是回来开会,他的目标并不是收拾我这个坏丫头,也许,他连呵斥我的心情也消失了。
我带着沮丧的心情坐在教室里,覃汉来找我,他靠近我的每一步都让我呼吸越发急促,我似乎看到了希望,可该死的余辉达竟突然蹦出来,押住他,“走,哥们儿,打球去。”
就这样,只差一张桌子的距离,他就被别人拐着走了。
我以为我只要再等上一会儿,他就会想方设法躲开余达辉,重新来找我,可是,我看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毫无顾忌角落里的我。
我试图找各种理由为他辩解,可是——
我醉了,心情不好,我喝了酒回家。
我对着那轮被乌云笼罩的残月大骂,“躲回去,快躲回去,都被匡住了,还想露什么脸,滚回去。”
我把酒罐子狠狠砸向天空,好不矜持的哭了。
残月似乎委屈了吧!把自己狠狠藏了起来,乌云代替了所有色彩,天空开始接替着下起雨来。
我笑,在雨里呼啦呼啦的转起圈,跳起舞来,雨水溅在我的脸上,像弹琴一样,我被扎得痛快。
天空连绵下着,丝毫没有罢休的势头,我东歪西倒好几次,每次我都倔强着爬起来,我还有回家,没有什么事能够打倒我。
就在我离家门只有十来米的时候,我恍惚间看到一个黑影气势汹汹的朝我狂奔过来,我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双硬朗的手狠狠拽过。
我试图反抗,却被他捂住嘴,咬住耳根,“别说话。”
他恐吓我,我却莫名的很听话。
他把我拖到我家的院门墙角,零星的雨点中,我看清他的模样。
黑色肩章风衣包裹中那张熟悉不过的脸,“覃汉。”
“我们去旅行。”
他对我微微一笑,邪恶一笑后,不顾我的意愿,一把拽住我又冲向雨里。
他拉着我跑去火车站,趁一辆班车关门的一刹那挤上去。
车窗上雨滴拼命的击打着,声响很大,我却只听见他粗狂的呼吸,头一次,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
当车门打开的时候,我甚至紧张的险些摔出去,是他及时的拉住我,我才好好的木讷了一番。
“小傻瓜,该下车了。”
猝不及防地,他把我抱起来,走下火车。
我大失所惊,任他环抱着,把我放在火车站的铁柱下,我看见他拉开衣链,露出迷人的胸肌,我或许是害羞的往后退了退。
他猛地拽回我,把我死死扣前胸前,“别动,嘴都冻紫了。”
顿时一股暖流灌涌全身,我傻傻的笑了,此刻我突然深刻记住了那个声音,如银铃般轻脆的拉链声。
“你愿意跟我冒险吗?不带任何东西。”他突然说。
我仰头望他,雨水顺着发丝落下,落进眼睛里。
“嗯。”
他笑,像清晨的睡莲。
我们所到之地是一处多座古老旧宅小镇,可能是因为多为居民的关系,我们绕了好久也没见着住宿区。
最后,只有向别人打听才找到一家狭小的客栈。
覃汉向店家预定了一间房间,当时的我没好意思看店主的样子,我似乎在怕他看懂些什么,或者说我更怕被他看出什么。
“走吧!”
覃汉取了钥匙,我跟着他快速的走开,躲开店主莫名的视线。
屋门口,覃汉突然回头问我。
“不觉得很危险吗?”
我抬头,看到他匀速的笑开,“这可是孤男寡女哦!”
我摸索了十来秒也不知道怎样回应,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就想告诉他,今晚,我就是失身给你,我都无怨无悔,或者换句俗话说,就是我等今晚已经很久了。
他会心一笑,打开了房门,随后将房门反锁。
我呆呆地愣了几秒,他邪恶的笑了,“不是说不怕吗?为什么用那种眼色看我。”
他摸着我半干的长发,眼底泻满蜜意的呵护。
我承认这是我第一次和男生独处,我确实有些害怕,但是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干。
我曾经以为彼此相爱的人打开窗户看星星是偶像剧里才有的白痴情节,没想到,那天晚上,当我们相偎着讲述彼此故事的时候,我是那么有渴求感,我是真的希望天空永远都不要亮起来。
“十岁时,我赶跑了我的哥哥。”他说,“不是因为我是后子,是他后妈的亲生儿子,而是因为我们同时喜欢上了另一个女生。”
他浓黑的眉毛划出大大的八字,挑衅的眼神看着我,“我猜你不会相信,我抢走了他的心上人,像做梦一样。”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因为喜欢她的背,哥哥用一个承诺换她做他的背模,她是一个好孩子,她并不喜欢这种张扬的放纵,所以,起初的她并没有答应,直到有一天,她告诉哥哥,只要他将她因长久不住而打不开的窗户打开,她就答应他,可是她家住三楼,她不允许他踏进房门半步,他只能向我求助,我们搬来长长的梯子,他爬了上去,而我像傻瓜一样在最底层扶着梯子,我弱小的力气只能让梯子不住的摇晃,我很为哥哥的安全担心,所以,我咬着牙扶着梯子。”覃汉在中途停了下来,我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只是一闪而过。
“后来呢?”我问。
他将身子缩进我的腋窝下,“后来,她成了他的背模,然后在有一天,她告诉我,其实我是看到你才答应你哥的。”
“那那个女孩呢?”我有些好奇,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只说,他非常爱那个女孩,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那刻,我明显感受到腋窝的冰凉,我知道他哭了,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兴许,他和我一样,有守护在心里的秘密,伪装自己,用假象骗取所有人的不以为然。
我开始望着雨水染过的黑夜,格外的清澈,我渐渐幻想那个女孩的样子,慢慢地,在天空的彼端,我看到了一张笑颜如花的脸,有着薄如蝉翼,吹弹可破的骨感后背,她是那么温婉可人。
那晚,我以为我已经走入他的内心,可是,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趴在窗沿上,旁边的他已经不见踪迹,当我怀着甜蜜梦想,以为他是去给我准备早餐的时候,我看到我散落在大床上的钱包,我的身份证、健身卡、美容卡统统散落出来,唯独……
我发疯似的搜索,渴望我是想错了,可是,他们真的不见了,我所有的现金、银行卡和手机。我瘫坐在地,抓狂的掠起刘海,他又一次耍了我。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是次日的正午,我是卖掉我的地摊货耳坠才筹得五块钱,给吴妈打了一个漫游加长途,我才有幸回到我生生世世生长的地方。